過敏(二)
清晨,天空是靛藍色,某人的心情是粉紅色。
溫陽早早地來到曉宇家樓下,過了一會兒,曉宇走出大門,溫陽喜上眉梢。
“早上好,早飯吃的什麼?”
“煮雞蛋,小米粥。”
溫陽從懷裏拿出一個紙袋,遞給曉宇。
“我媽昨晚包了包子,你嘗嘗。”
“謝謝。”
兩人走在街上有說有笑,像極了一對小情侶。
到學校后,班裏的同學對兩人議論紛紛,兩人毫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漸漸地,這件事傳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
一天上午,班主任分別把兩人叫到辦公室狠狠地批評了一頓,溫陽軟硬不吃,就說自己只是把曉宇當作朋友看待,班主任被溫陽的態度氣得不行,劈頭蓋臉給溫陽臭罵了一頓,幾乎什麼難聽的詞都用上了。
到了曉宇這裏,班主任不敢說太狠,她擔心曉宇再犯病自己承擔責任,只是苦口婆心地勸了幾句。
但班主任的擔心在曉宇看來更像是一種偏見,她更希望班主任能夠好好罵她一頓,而不是戴着所謂的虛偽面具強顏歡笑。
曉宇回到班級,發現溫陽不在,她在其他人厭惡的眼神下獃獃地坐在座位上,聽着他們的竊竊私語。
“聽說她和溫陽是鄰居,關係這麼好,不會早就處上了吧……”
“白瞎溫陽一個陽光大男孩了,竟然看上這種貨色。”
“她之前的病不會是裝出來的吧,有些人為了博取同情什麼都做得出來。”
曉宇捂住耳朵,那些聲音不斷在她腦海中飄蕩,越來越大聲。
“啊——”
曉宇大喊一聲,隨即暈倒了。
另一邊,溫陽正在天台頂上鬱悶着,忽然他的同桌跑來告訴他,曉宇暈倒了。
溫陽直接衝下樓,來到班級,此時班主任和同學們正圍觀着曉宇,誰也不敢靠近。他穿過人群,蹲在曉宇旁邊試探曉宇頸部脈搏,然後做起了心臟復蘇。
他一遍又一遍地按壓,淚水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你們為什麼不救她反而要傷害她?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她只想像普通人一樣安安穩穩度過一生,你們憑什麼要剝奪別人的生命,這能給你們帶來什麼?”溫陽嘶吼着。
曉宇仍然沒有醒來。
溫陽哭得撕心裂肺,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安慰。
此刻的溫陽就像一個瘋子,誰也不敢靠近或多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救護車來了,曉宇的母親也來了,曉宇被送上了救護車,溫陽本來也要跟着去,卻被班主任一把拉了回來。
“現在開始攔我了?剛才怎麼不敢碰我?”溫陽沒好氣地說。
“你就這麼和老師說話,一點禮貌都沒有。”
“老師?您真好意思說出這兩個偉大的字,剛才曉宇暈倒了你為什麼不救?你就和其他人一樣站着看戲。”
“我怎麼沒救?我叫的救護車。”
“救護車到學校也需要一些時間,但是曉宇等不了,如果不及時做些措施,她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我知道你是擔心同學,救人心切,但別太放縱自己的脾氣,你跟家裏人就這麼說話嗎?”
溫陽對班主任的話深感無奈,不想再繼續辯論下去。
“比起其他的,我更在乎人命。”溫陽說完轉身離開。
之後的幾天,溫陽茶不思飯不想,上課走神下課睡覺,什麼也不做,成績一落千丈,天天被班主任叫去談話。
直到一天放學回家,溫陽從母親口中得知曉宇出院了,現在正在家調養。
溫陽聽到這個消息興奮極了,迫不及待地跑到卧室去看曉宇,此時曉宇正站在窗前,似乎她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
溫陽拿起手機給曉宇打電話,聽着電話另一頭熟悉的聲音,溫陽激動得差點哭出來。
“溫陽,好久不見。”
“你現在怎麼樣?還哪裏不舒服嗎?”溫陽急切地問。
曉宇輕輕嘆息着,說話有氣無力。“我可能又要休學了,我終究是邁不出這個房間。”
“我可以給你補課,我陪着你。”
曉宇抽泣着,“我能感覺到……”
聽到曉宇的哭聲,溫陽的心刺痛了一下。
“什麼?”
“我與這個世界始終隔着一道無形的屏障,我也不打算再面對這個世界了,一個隔絕多年的,聒噪的無情的世界。”
曉宇掛斷電話拉上了窗帘。
“不要!”溫陽拍着窗戶大喊,可是兩棟樓隔那麼遠,他喊再大聲曉宇也聽不見。
窗帘拉上那一刻,溫陽潸然淚下。
他看見了,把曉宇從他身邊隔離的魚缸。魚兒想要上岸,可是岸上沒有水,乾燥的空氣令她窒息。
但溫陽沒有放棄,每天放學都會登門拜訪,給曉宇補習功課,陪曉宇聊天,起初曉宇很抗拒與溫陽見面,曉宇母親知道溫陽的苦心便勸說曉宇,慢慢地曉宇重新接納了溫陽。
高考後,兩人經過家長同意出去痛痛快快玩了半個月,成績也考得比較理想,便報考了同一所大學。
雙方家長在同一家酒店為兩人辦了升學宴,想要藉著升學宴撮合兩人,但被溫陽婉言拒絕了。
那天傍晚,兩人一起坐在天台上看日落。
粉紅色的霞光在天邊蔓延,太陽拖着長長的尾巴徐徐落下。
“太陽落下了……”溫陽看着落日感慨萬千。
“但我的太陽還沒落下。”
溫陽轉過身來看着曉宇,“你知道我為什麼拒絕那些家長嗎?”
“為什麼?”
“太陽愛地球,但每天還是照常落下,愛不是佔據或擁有,而是一種責任。”
我愛你,但我不想以你的自由作為我愛你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