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一封信

281、一封信

聽說我的部門取消了,合併在委信息服務中心,主任是自己熟悉的老同事,老大哥。想去拜訪卻感覺形象不佳,於是寫信一封,微信給他:

聽說我們的美食節辦公室徹底解散了,我們幾個的編製都放在了委信息中心,而工作卻是借調到文旅局,除了一個調到了林場一個新部門。去那邊單位找領導彙報一下情況,應該是必須的,可是自己因為化療導致的一個大光頭,真的不想出現在舊日同事面前,有句話叫作看熱鬧不怕事大,望人窮巴不得他人早死,難免有人背後議論我,就像當時我們議論別人一樣:他快不行了,躺在床上瘦的皮包骨頭,動都不能動,癌症,晚期。可是,我還是想跟信息中心的領導說下情況,畢竟人家是自己的領導,又是自己多年的同事,於是寫了一封信,微信發給了他。

主任好:

我借調鄉村振興辦公室快四年了,不久前聽說我們美食節辦公室合併到你們信息中心了,真是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啊!沒想到我們幾十年的同事又到了一個處,而你是我的處長、領導,也是我比較尊敬的大哥和老師,所以從內心我是很高興的。本來想一如既往地到你辦公室喝茶敘舊彙報一下境況的,可是突如其來的疾病使得我入院搶救治療了三個多月才能站起來做些簡單的活動,雖然現在我也算是上班了,但是化療導致的脫髮病態形象我實在不想叫老同事看到,所以就想到了給你寫一封信吧。

1990年畢業來到咱管委,令尊是我們的第一任政工處長。記得91年他找我談話去基層索道工作,我不置可否,旁邊的飛行員大劉偉見我猶豫,說了句“去吧!不好的話邵處長也不會把女兒送過去。”於是我痛快地去了,和你的妹妹同事,在令慈(我老鄉)的撮合下,最後我竟然和女同事、你妹妹的閨蜜戀愛結婚了。

至今保存着人生第一次穿越仙山北水到盤石的同事合影,裏邊有我們太多老領導、老同事,包括令尊以及我們熟悉的龐主任等等。如今三十多年過去,真可謂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啊!我們也竟然進入了退休倒計時,還有六七年的樣子,而沒有想到的是我突如其來的大病,雖然有治療措施,卻很難說能否熬到退休那天,“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一個先來。”所以,突然就覺得時間珍貴了起來,想見的人多了起來,想說的話長了起來。

如果什麼結果都要找個原因的話,我想我的疾病和我工作中遭遇的各種不順和不公有直接的關係:正科降為副科,以群眾基礎不太好,年輕幹部不能一步到位為借口,連個會議都沒有,直接是擠兌走我們副主任的汪主任和政工處辛處長找我談話的,言外之意是度假村指揮部他說了算,包括我的一年考察期,一直拖了兩年,因為他分管政工處啊。我當時覺得年輕,天真的認為機會兒會有,可是沒想到,度假村很快因為咱當時的區委一號的事兒被他凍結卻後來他入獄后沒人管了!於是,分流解散。而美食節辦公室的情況更會複雜,我曾經在筆試超過第二名三十多分而在各種勸說甚至威脅下寫了“本人自願放棄本次競爭上崗”。看了《中縣幹部》的調研報告,結合身邊的各種人物事例,我作為一個理想主義者逼迫自己相信,草根的逆襲需要付出超凡代價的,中國的“封建”延續了五千多年,並且還在延續。

四年前組建鄉村振興辦,也是咱區領導的政協黃主席覺得我這些年工作幹了不少,美食辦又沒有位置(賈大姐還沒走,四個科級管理崗卻在多的時候有八個正副科,我等啊等),卻一直挺委屈的,於是提議我借調過來,等正式批複,或許就有起碼轉正科的機會,她提起我二十多年的正科到副科都是苦笑。2019年,機會來了,我的調動函寫完了去政工處蓋章,新舊處長意見是不蓋章,因為我不是副科級幹部。即便人社局調取了我的所有任命文件和檔案,包括1996年的度假村招商部主任的正科任命、1998年的副主任副科任命以及2000年兼任咱們管委招商辦副主任的任命。各種論證說理,也包括給老處長送煙送酒“請”吃飯,他態度緩和了,新處長也似乎有所接納,說是要給主任彙報上會,可是,我等着等着,卻是所有事業單位凍結!一盤黃花菜涼了,這邊只要關係過來的,副科升正科兩個、正科升副處三個,空着的正科很快由新人調來以及農村局的人填滿了。區副書記為我的事兒很納悶,幾次過問人社局,人社局溝通文旅委卻一直無果。作為大學師姐的區長知道后,也給組織部打過電話,又是一番協調,繼續無果,農村局局長臨走前,考慮到我的現狀,以及這裏空餘一個正科位置,專門開會並形成會議紀要,只要我能副科調入然後如何如何——轉眼又過了兩年,我這種身體狀況也不再有意義了,況且新的女局長調來一個副科,已經接手我產業科業務了,在我生病以前。現在書記區長都調走了,我的事兒也就擱置了。咱們管委,後來的17年的旅發委,現在的文旅委,“從成立那天就是一個怪胎”(曲處長語)。按理說我從產業處借調到鄉村振興的,年底考核都是在產業處,一等,可是正向激勵獎卻跟着美食拿三等,一年少6000元呢。找到區考核辦,他們搖頭說咱們是委封閉的小天地,協調不了。而政工處處長振振有詞地給我羅列一大堆理由,我就問他到底為什麼考核?為什麼別人跟考核掛鈎而我就是例外?!

我沒有生病的時候,沒人電話考勤我。而我生病了,每月都有考勤我的電話打來。這邊領導都搖頭苦笑。我去年正月初一出去防疫執勤四個月,每個周末節假日不休誰給我記考勤或加班嗎?老母親在家裏煤氣中毒差點去世我竟然沒有趕回去看望她……所以,綜上所述,我真是對這些有點兒權利的人進行了無數遍的咒罵,看到復旦大學姜*華這樣的數學天才教授殺死院黨委書記的新聞竟然感覺大快人心甚至有想模仿的衝動——好人變壞的過程是漫長的,卻是被壞人逼迫的。權利帶來的最大的快感是金錢和美女以外對他人尊嚴甚至生命的剝奪所帶來的不必負責任的快感,對於那些自以為是精英的人來說,殊不知他們的子女不就大概率要面對的是大眾的世界,他們打造的精英社會也會是殺死他們子女的刀子。

我是不是說多了,說遠了呢大哥?三個月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其中就發現自己在面對惡人的時候竟然分辨不出他的惡而一再謙卑忍讓退卻,卻沒有以惡對惡甚至以更惡對他們的惡,所以長久的忍氣吞聲、逆來順受導致自己的情緒很多時候很壓抑,甚至想起工作處境和遭遇來就夜不能寐,起來抽煙,想消滅憂慮,可是,“舉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天長日久,我真的患有神經衰弱,甚至出現了中度抑鬱,我2004年非常鬱悶地被迫來到仙山基層處借調,為了身體健康排遣愁緒,我強迫自己喜歡上徒步登山,攝影,因為大學孫文昌老師一直希望我能成為仙山的專家,而我不能頹廢,成不了專家,也起碼成為一個仙山通吧,於是幾乎痴迷地爬遍了仙山的所有線路,也拍攝了大量照片,寫下了一百三四十篇關於仙山的文章並在《仙山春秋》《讀者》等很多媒體發表幾十篇。這也算是我無聊人生中的一點兒有意義的事情了吧,至於平時寫下並積攢的我自以為“懶婆娘裹腳布”一樣的小說、散文、國內外多地遊記,現在看來還有一些意義。寫一段文字,記錄一下這個時代的我。我代表不了這個時代,但是你我的故事是這個時代的音符記號---活着,是為了講述。和兒子說起我寫的這些東西,他很高興地叫我仔細修改整理,起碼作為一份他和他的孩子了解我以及我這個家族、時代的真實資料。至於發表,版稅,真的不敢奢望,孤獨的在廣闊深海遊動的鯨魚,總比搖頭擺尾在主人面前邀寵的狗更值得尊敬。

借調四年來,調動不成,因為他們告訴我竟然我不是副科級幹部……我鬱悶了三年,掙扎抗辯了三年,痛苦了三年,鬱悶愁苦了三年,以至於目前積累成病。打死一個人很不容易,但是,對於有良知有些文化知識的的尤其是理想主義者來說,精神上的折磨會更快地殺死他,或者叫他得病,或者叫他自殺,歷史和現實中這樣的例子太多,尤其是文革中國。

怕是無緣一起共事了,真是遺憾。我就這麼借調吧,已經快四年了,再能借調幾年呢?或許我就辦理病退了像你妹妹一樣,或許也就……

毫無目的地跟你說了這麼多,權當我休息三個月,憋得難受,很不禮貌地把你當做了傾訴對象,發發牢騷也好,談談心也罷,希望大哥原諒!

祝工作順利,身體健康,家庭幸福!

代問大姨好!

代問嫂子和美霞好!嫂子當年還努力撮合我跟一個小女同事戀愛呢,一直沒表達謝意。

不久,他回復:看淡一些。一切都是虛無。不久,他的妹妹妹夫來家裏看望我,原來她提前退休也是因為肺部結節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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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過五十日過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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