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 綽號
這個世界上的人,雖然眾多,但是無非互為觀眾,互為演員,有熟悉的,有陌生的,各個舞台上總是不斷地有悲喜劇上演,而這些劇目的導演,不是某一個人,而是這個社會。
小時候我有一個綽號,現在說一說或者別人再這麼叫我都無所謂了,而現實是現在除了我,沒有人知道。而當時誰要叫我綽號,我真有種想跟他拚命的衝動。
我吃母親的奶一直吃到七歲,快上學了,父母感覺不能叫我再吃奶了,於是當鄉村老師的父親把我領去了他的小學住了個把月,以為差不多了,就帶我回來。這叫“摘奶”。
我下了自行車,呼天嗆地地往家裏跑,餓狼般地撲向正在鍋灶前燒火做飯的母親。機智的母親聽到了我們回來的動靜,抓了一把黑灰,撩起衣襟,把胸膛塗鴉成了黑色:“不能吃了,你看看,馬猴子尿上尿拉上屎了。”她對我說,表情很惋惜的樣子。
馬猴子,是孩提時期我們害怕的一種怪物,他壞事兒干絕,尤其是不聽話或者晚上不睡覺的孩子都要被他叼走,所以,大人只要說別怎麼怎麼,否則馬猴子就要來把你叼走,孩子立刻變乖了。包括夜間吹哨子,大人不說吵得慌,而是說別吹了,再吹馬猴子就引來了,把你叼走!於是,夜間調皮的孩子們不敢再吹哨子玩兒了。
我失望地遲疑了一會兒,就無可奈何地跑到一邊玩兒去了,同時吃着母親給我烙的蔥油餅。在那個時代,這應該是很好的美食了。
我背着母親給我用碎花布縫製的書包,放入了帶木頭方框的黑石板、文具盒等,叫上鄰居的小夥伴勝利,就往村小學裏走。半道兒就有人沖我喊“柳奶奶兒!”,開始我沒反映到是叫我,看他們壞笑的樣子我才知道這是他們給我起的外號!於是,我追過去捍衛自己的尊嚴,並且用沉甸甸的書包向那個傢伙的逃跑的後背甩去,狠狠地砸在他的肩胛骨上,疼得他蹲在地上齜牙咧嘴地揉搓受傷部位,而我後悔地扒開書包看自己的文具:黑石板裂了一道紋,木頭邊框也變形了,文具盒裏的幾支石筆也大多斷成了很多節。
越是討厭這個綽號,越是有人願意跑過來叫我“柳奶奶兒”,甚至村裏有個大人也這麼叫我,我打不過大人,只能恨恨地用眼鄙夷地看人家以示抗議,然後恨恨地離開,逗得那個傢伙呲着大黃牙開心地笑。
直到兩年後我轉學去了父親任教的學校后,這個綽號也就沒有人叫了。半年後我再次回到村裏的小學,也沒有人叫我綽號了。
或許是因為母乳餵養的效果吧,在那個瓜菜代的時代,我的營養應該是充足的,所以智力發育的也比較好,念書總是在班裏排第一,年終的三好學生獎狀沒少拿,和哥姐們的一起貼了一面牆,不是單純的顯示榮譽,那個時候每年過春節都要往牆上糊報紙、貼楹聯畫的,有《杜鵑山》、《喜盈門》等等電影彩頁的,也有偉人的巨幅畫像等等。對聯都是父親自己寫的,當然他也給別人寫。父親還叫我寫毛筆字,我極不情願,疲於應付,所以,我的字到現在也寫的不夠漂亮,不是電腦給廢了,而是父親的逼迫和我的逆反心理造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