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醉酒
愛娣說:“不能死的話,那就好好的活,往人上人活。”
何娜夾了支煙,贊同:“很多東西我們還沒見識過,說不定穿越貧窮,到達富豪的高峰后,看的風景就不一樣了。”
羅宇霜聽着兩位的高見,不住的點頭,過了許久后問:“窮也好,富也好,有什麼意義?如果大家都得死的話。”
她們陷入了短暫沉默,何娜先說:“其實賺錢只是結果,我們之所以創業,雖然導向是錢,但也是開闢自己的事業,是一種可以帶來滿足感的事。”
愛娣說:“沒錢只能受制於人,有時連尊嚴都沒有,做業務員時,那些男人儘管愛你,眼裏充滿憐惜,但不會真正的尊重你,等到有一天可以和他們平起平坐,可能愛會相對公平。”說著嘆了口氣,為這個社會的悲哀面嘆息。
羅宇霜很認可她說的“公平”,也開始表達自己的見解:“曾經覺得灰姑娘的愛情很浪漫,也嚮往那種愛情,總覺得有一個男人會如救世主般的出現,可那畢竟是童話,先不說別人介不介意你的條件,首先自己會沒有自信,覺得配不上他,心先扭曲了。”
何娜點頭,愛娣也默然。
羅宇霜突然很想哭,沒有具體的事刺激她,就是單純的湧起一種悲傷,她說:“我一直不認我是個悲觀的人,因為我對未來充滿希望,總覺得我會過得很好,得到大家的認可,可……我越來越發現這個世界錯了,我錯了,很多東西本末倒置,有時候會想不知道為了什麼。”
何娜和愛娣像並沒聽進她話,從臉色看出來,她們各自沉湎於自己的心事,不過她說出來好像也沒指望別人能聽,也知道別人就算聽了,或許也無法理解。
她仰頭靠在椅子上,看着包廂並不刺眼的吊燈,眼裏的神光像穿過一切物質阻擋直接逼視着遙遠的救世主,大家這麼忙碌究竟在掩飾什麼呢?人類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何娜大着舌頭說:“總有一天要把那些男人都踩在腳下。”
愛娣手臂對空中切了一刀:“都踩死。”
羅宇霜噗嗤笑了,雖然自己一無所有,連希望也不知道在哪裏,卻對這兩個事業有起色的女人有種高高在上的悲憫,就算什麼都沒有,她還有清風明月,而她們那麼美麗卻被高樓大廈障住了眼。
轉念眼裏又滿是苦澀,覺得自己充滿自私和小人物的酸氣,她雖然無法確定快樂和痛苦如果各自旁邊括號一個(平庸)能否相等,但能確定窮等於酸的。不止是泥里的小人物,那些窮的知識分子更是如此,甚至她又開始思考什麼是窮和富,它們和精神有什麼關係。
飯後,愛娣獨自打車回家,何娜話雖然不是最多的,但把自己灌的很醉,羅宇霜索性把她接到自己家裏。
兩個人搖搖晃晃各自簡單洗漱后就睡下了。
何娜突然問:“你已經分手有兩年了吧?”
“差不多吧。”
床頭有一盞幽暗的夜燈,很適合晚上聊天。何娜靠在她肩上,說道:“真捨不得睡,明天天亮就是另一幅樣子。”
羅宇霜點點頭,“夜晚很好,我開始全職的在家裏畫畫,基本在深夜畫。”
“你不會寂寞嗎?”何娜問。
羅宇霜想了想說:“真的投入的畫起來,時間過的很快。”
“我說的寂寞是那種寂寞,比如你是否需要一個男人解決你無法用意志力剋制的慾望。”
一般情況下,羅宇霜會臉紅,但此刻她不想在一個成熟的女人面前做作的表現出自己的不成熟。
她坦然的說:“有時會有些抓狂,如果沒被滿足過,可能還不太想要,但一旦滿足過,就會有點類似上癮的東西。”她至此只有錢坤一個男人,但一張臉又不合時宜的跳在她眼前,她曾險些因為扛不住這種寂寞,和朱鵬有了什麼,不過她自己扇自己的臉把自己打醒了,想到朱鵬,又湧起另外一種悲愁……
何娜嘆了口氣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焉!不懂的時候覺得吃飽了要談情說愛,總能剋制得,但你仔細想生理上是扛不住飢餓和寂寞的,這是人最脆弱的地方,甚至超過生死。”
羅宇霜笑了笑,“抗不住也得抗,我們都在學習‘克制’的路上。”
“克制,說的好,我們努力剋制吧。”何娜嘆了口氣,“明天先從飢餓開始,最近又胖了,哎……”
等羅宇霜剛關了燈,何娜笑着說:“我帶你去夜場吧,我去過一次,男人都還挺……挺不錯的。”
羅宇霜趕緊讓她閉嘴,瞋罵,“何娜,你還是不要變成有錢人,你會是個壞女人。”
“我早壞了。”
“睡覺!”
“好……好……睡覺。”
背對着何娜,羅宇霜覺得背脊發涼,她害怕變成何娜那樣的女人,怕忍不住做了連自己都看不起的事。
早晨,她去樓下買早餐回來,看到何娜已經洗漱完,站在陽台看着自己的合同。
“這合同你簽之前有沒有看?”
“看了呀。”羅宇霜把打包的腸粉放到桌上,“快來吃,放久了不好吃了。”
何娜拿着合同走過去,指給她看,說:“你這是賣身契。”
羅宇霜笑笑,覺得言重了。
“一點不言重,你以後的畫只能委託這家公司出售,自己私自售賣算違約,需要賠償的,這和霸王合同一樣。”
羅宇霜心裏咯噔咯噔直跳,捧起合同仔仔細細的看起來,確實上邊有很多條例表明自己的畫若想進入市場,必須經過這家公司。
何娜嚴肅的吃起早餐,說道:“這種合同一定要仔細看,甚至有的時候還要問律師,一不小心就掉坑裏了。”
“現在怎麼辦?”羅宇霜被她說的心亂如麻,早餐已經吃不下了,想到這輩子靠畫畫的出路和自由都交到了別人手裏,就全身不舒服。
“現在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不過你也不用太悲觀,按照合同條例,你六個月之內只要每個月按時給他十張畫就行,六個月後,就沒人約束你了,就算你這輩子再也不畫,他們也不會逼你,但是……”
這個“但是”擲地有聲的敲在羅宇霜心裏,她緊張的望着何娜。
“但是,你以後如果還想畫這種類型的畫,都得通過這家公司出售,不得已任何形式私自出售。”
羅宇霜吞咽起口水,覺得這事說嚴重也說不上多嚴重,說不嚴重也好像挺嚴重,她也拿起筷子開始吃。
何娜又說:“厲害就厲害在這裏,等於你榮,公司俱榮,你若起不來,公司也懶得搭理你。”
羅宇霜嘆了口氣,“不過我也很感謝他們,畢竟還是有人欣賞我的畫的,如果我真的哪天靠畫畫出名了,我也不在乎把榮華分他們一點。”
何娜嘆了口氣,“別想的那麼好,有的公司騷操作起來,會讓人噁心的,不過……走一步看一步吧,說不定皆大歡喜呢。”
羅宇霜點頭,雖然吃着飯,但筷子卻微微發抖,阿鑫溫暖如春的微笑不斷像只聒噪的鳥一樣在她腦海盤旋高歌。
氣溫終於降下來,不過視線所及的植被還是鬱鬱蔥蔥,馬上過年了,她更賣力的畫起畫來,只不過越來越難見到阿鑫,每次去送畫都是其他工作人員接待,她再沒有咖啡和好茶的招待。
她的畫也並不是每張都被收,有的就被退了,畫十五幅,能被退三幅,她越來越不知道他們選畫的標準,有的被退回來的,是她認為畫的最好的,無從計較,她只想拿錢,可後來被告知還要扣稅,所以拿到手的總是少那麼點,久而久之她心生厭煩,這種日子什麼時候能出頭?
春節,她坐飛機回到北方的家,給家人都帶了些禮物,父母見她還算有些體面,嘮叨少了幾句,媽媽在上海打了三個月工就回來了,因為姥姥冬天初雪時摔了一跤,腳骨折了,所以回來照顧。
家還是那個家,一切沒變,只是一切顯得小了些,陳舊了些,那台電視還是笨重的方形,曾經多少次和哥哥因為搶遙控器大戰起來,而現在電視依然在那,大家都不再搭理它了,它沉默的審視着這個變化多端的世界和變化多端的人。
每年過年所有人的話題,都是關於“金錢”和“婚嫁”。
“有沒有對象?”
“今年賺了多錢錢?”
變成所有人的口頭禪,混的好的還能含含糊糊的答下,混的不好的則儘力躲着,讓人會忍不住的想“家”究竟是什麼?不應該是避風港嗎?什麼時候變成了風口浪尖。
豐盛的食物,塞在嘴裏竟然有點咽不下,爆竹聲也像似在嘲笑什麼,只有孩子們能無憂無慮的玩耍,但也會在被問到成績的時候,躲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