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安排後路
天門寨的人丁比飛龍峰要多得多，寨子裏有一百多戶，三四百號人。
更難得的是天門寨紮根五百年，開花結果，古水道、石泉寨都是天門寨分流出去的族人，真正算起來，這座山寨才是古銅縣北方第一大寨子，有上千壯丁可用。
“我說怎麼今天聽到喜鵲在叫，原來是姜大當家上門。”
天門寨的陶淵身材不像姜鴻飛器宇軒昂，反而只有一丈兩尺，在武夫中算得上矮小。
不過這位寨主性格豪爽，為人義氣，深受周邊山民的敬重。
要不是陶淵始終不願意接受大江幫的饋贈，而是堅持以物易物，古銅縣大江幫分堂主早就是這位身材精幹漢子的囊中之物。
“陶兄，兄弟這幾天後就帶人下山，所以這一趟是來託孤的。”姜鴻飛直接開門見山說道。
“下山，託孤？”陶淵念出兩詞，神情嚴肅許多，“走，我們先去聚義廳。”
這時一個皮膚比周玉兒還要黝黑的少女拿着一件滕條編成的鞭子，從前方山寨的高台上幾個跳躍奇洛，氣勢洶洶衝過來。
“壞了，劍雄大侄子快跑。”陶淵看到這架勢，趕緊提醒道。
哪裏需要他提醒，姜劍雄將兩袋子鹽塞進旁邊天門寨民的手裏，趕緊朝着洞門跑去。
一男一女就這麼一前一後在山谷中追趕。
一群山寨里的村民在一邊哈哈大笑，不少人對着少女呼喊加油。
陶淵功夫不差，眼力也很好，扭頭就看出了姜劍雄的功夫見長，前面幾次他可沒有這麼快，想到這一點又有點嘆氣。
“我家雀兒多好的姑娘，大侄子怎麼就不願意呢？”
姜鴻飛笑道：“陶兄，這未必不是好事。我們家註定要捲入山下亂流，真要是成了兒女親家，怕是斷了陶家這幾百年的太平。”
陶淵搖搖頭，這山上太平歸太平，可這日子未免太清苦。
陶家幾千人，每年的鹽就是一個大麻煩。
幾人沿着石梯向上，走到一半深入懸崖裏面、一半露在外面的聚義廳。
沒等陶淵入座，姜鴻飛就將背後的包裹打開，將一塊狼妖皮交給陶淵。
“這是妖狼？”陶淵看着白狼皮驚訝道。
“我兒前些天碰到了這頭畜牲，幾年前它曾偷襲蛟兒，差點被他梟首，沒想到結果讓它成了氣候，蛻變成妖物。可惜就是不長記性，妄圖偷襲蛟兒，結果這次被蛟兒徹底了斷。”
姜鴻飛輕笑道：“這狼皮對老太君老寒腿大有益處，如今我們要下山，所以只能留出狼妖心口的一塊作為贈禮。”
陶淵拿着一塊價值上千貫銅錢的白狼皮有點吃驚，看向站立在一旁毫無得色、平靜如水的姜雲龍，心生感慨道：“早知道如此，我就該把幼女指給虎蛟的。”
姜鴻飛說：“虎蛟早就答應周夫人，取玉兒為妻了。”
陶淵拍拍腦袋，大笑道：“瞧我這記性，人老了，多忘事。”
“姜兄弟，坐坐，我們坐下說。你說下山，究竟是怎麼回事？”
姜鴻飛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坦誠道：“十月一，殺韃子。”
陶淵目瞪口呆，雖然早知道這位兄弟誓要下山復仇，可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姜兄弟，你可是飛龍寨當家，這件事不能兒戲。”
姜鴻飛沒有隱瞞，反正這件事幾天後就會滿城皆知，說道：“陳幫主親自下令，象、甘、鍔三州同時起事，推翻戎狄，重建山河。古銅縣這邊我是堂主，負責清理這邊的戎狄。”
陶淵對着端茶進來的妻子揮手，讓她將其他人帶走，同時把白狼皮交給她。
“這是虎蛟殺得妖狼皮，還是心口最熱的那塊，給娘親送去。另外把明兒年初找到的山黃拿過來，就當是我們的一點回禮。”
姜鴻飛笑了笑，沒有拒絕。
等到眾人離開大廳后，陶淵這才按下心中的震動，問道：“姜兄弟，這麼大的事，你跟我提前吐露出來，就不怕出事嗎？”
姜鴻飛放下茶杯，放聲大笑，笑問道：“陶兄，你難道會去告密不成？還是說你天門寨有人回去告密？”
陶淵面色一冷，說道：“我天門寨雖然不願意參與山下的打打殺殺，但也是唐人一份子，誰敢投靠戎狄，家法伺候。”
姜鴻飛面露欽佩，自嘲道：“陶大哥，其實我更想學你，帶着族人、親友隱居山上，這亂世洪流，單憑我們這點微薄之力，又算得了什麼？”
陶淵點點頭，無奈的嘆口氣。
唐人與戎狄之爭，從上古三皇時代殺到現在，別說是小宗師，就算是大宗師，在這修羅場上都算不上什麼。
五十年多前，文朝三大武宗，就是隕落在戰場上。
更有無數江湖豪傑，死在戎狄刀箭馬蹄下。
“可惜我家背負血仇，不得不下山。這些年更是受了大江幫的恩惠，必須出人出力。我姜家男兒必須下山，可山裏的老弱婦孺無辜，要是日後我們這些人沒能回來，所以只能在下山前拜訪陶兄，請求兄弟幫忙照顧。”
說完這句話，姜鴻飛從凳子上起身，對着陶淵行躬身之禮。
站在一邊的姜雲龍同樣躬身。
“這是幹什麼？”陶淵立馬起身，扶住姜鴻飛，不高興道：“你我兄弟，何需如此？當年我陶家在山上，沒少受你姜家恩惠。姜陶兩家，五百年的交情，本就守望互助。要不是當年在山上得知消息晚了，那一天或許就不會發生那等慘禍。”
姜鴻飛面露殺機道：“這一次，我們就是下山復仇，先殺盡縣裏韃子，再分被韃子、叛徒奪走的田產基業。”
陶淵將姜鴻飛按回凳子上，憂心道：“縣裏韃子好殺，可其他幾處騎兵難殺啊。兄弟，要是情況不對，趕緊回山。不要學霸王，為賭一口氣，把命送了。只要我們人還在，一切就有希望。”
姜鴻飛沒有打腫臉充胖子，說道：“如果將來起事失敗，我肯定還得帶着大家回山裡。”
陶淵苦笑道：“山下又要大亂，這日後鹽鐵怕是更加難以獲得，我得趁這幾天趕緊找大江幫多採購點，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草藥、藥酒又得花出去了。”
姜鴻飛也苦笑起來，為了避免他們這些成年壯丁下山，導致山裡勞力不足，他這些瘋狂賣鹽、威逼甲主獻錢等，也只湊足了幾年的存糧。
姜劍雄以為是為了軍隊考慮，卻不知道是為了日後退守大山做準備。
誰也無法保證起事會一帆風順。
戎狄要是這麼容易對付，五十年前文朝就不會被斷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