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老崔
韓曉曉聽完我的解釋后似乎要放過我,她輕聲說了句“好吧”。
就在我以為事情有了轉機時,她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我怎麼知道你之前那台攝影機有沒有這些東西,既然你朋友是這種人,想必你也好不到哪去...別說,我還真沒看出來你們這個行業的男人居然沒一個好東西,以前我還以為就你是這樣。”
我頓時氣的牙根痒痒,道:“韓曉曉,你做事最好留些情面。”
“呦呦呦,這是狗急了跳牆要咬我,本姑奶奶向來不怕威脅。”
我知道自己拿韓曉曉沒辦法,可為了面子,只能說些帶有威脅性的話:“風水輪流轉,蒼天饒過誰,等到你落在我手裏的那天,我肯定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落在你手裏?做夢,本姑奶奶向來不求人。”
“話不要說的太早!”我說道。
“你自己想想,這些年我有求過你什麼事嗎?”
韓曉曉突然變的認真起來,她一認真我就會莫名的退縮,於是遲遲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道:“沒有想到吧,我告訴你,這些年來我從來就沒麻煩過你,反而每次都是你的破事越來越多,麻煩一次比一次大,我對你真是失望透了。”“砰”的一聲,韓曉曉氣憤的掛斷了電話。
我不知道她的這種氣憤到底產生於何處,或許只是一種單純的生氣,因為我仔細想了一下,這些年來她確實沒有因為什麼事有求於我。
她的家境優越,她爸在上海服裝生產行業有着相當的知名度,對接的都是國外的市場,主要做服裝出口貿易,有着這種家庭背景,我對於她那可不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至於韓曉曉大學為什麼會選擇護理學專業,這事就挺有意思的。
韓曉曉是這樣告訴我的,她媽是少數民族的人,土家族人,在她媽那村裏有個家規,已經延續幾百年,甚至可能追尋千年,規定後代的女子必須學習醫術,這是一種對先輩的傳承......
我當時一聽她說到什麼傳承就感覺她在誆我沒見過世面,後來她還把她的家譜拍照發給了我,還有供奉的牌位,最後我才相信是真的。
(韓曉曉的祖上第一代行醫的老祖宗是個女性,那個時候女子是不能在外拋頭露面的,更別提從醫了,因此她那個老祖宗只能私下鑽研醫術,後來因為一次瘟疫的到來她老祖宗大顯神通,組織全村人放棄村裏的家畜,全部往南遷移數百里定居,整個村子當時沒人知道瘟疫是什麼,甚至根本不願意離開,是她那個老祖宗在深夜挨家挨戶的敲門硬求着大家離開,再後來村子裏的人聽說原來住的地方周邊數十里全都屍橫遍野,找不到任何活物,他們這才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劫...那之後村子裏就開始鼓勵女子從醫,時間一久,這種鼓勵變成了傳承,到了韓曉曉這就直接變成了家規......)
韓曉曉說她自知自己沒有救死扶傷的大仁大義,為了不違背祖先遺願,就讀了個和醫生最接近的職業。
這還是很難讓人理解,我覺得這是一種剝奪後代興趣自由的家規,但韓曉曉說這並不是她能左右的,況且沒有那個老祖宗說不定也就沒有她了......
我當時聽后其實挺感謝她那個老祖宗的,要是沒有這個家規,我們也不會認識。
韓曉曉剛才生氣的模樣再次浮現在我眼前,她說她對我失望透了,我不是不會往深處去想,比如她會不會因為我對葉蕊的這種討好而吃醋...
雖然連我自己都覺得產生這樣的想法很不可思議......
但我覺得更多的還是她對於我躲在這座小城市裏尋找慰藉而感到生氣,我面對不了葉芝的死,也沒有動力再去追求自己的攝影夢。
這樣想一想,突然覺得自己挺可憐的。
(ps:護理學專業你們懂得,基本沒有男的,所以和其他科系談戀愛,屬於正常現象,怕有的讀者較真補充一下......)
......
又是一個難捱的夜晚,喝了半斤白酒之後,我終於決定要去上海一趟,抗偉說他明天回上海,我也很想去了解一些言露現在的處境。
我在鐵路12306上訂了一張凌晨兩點鐘的火車票,之所以定到這個時間點是因為我現在身上實在沒錢了,能省一點是一點,並且還要留一些在上海請客吃飯的錢,因為抗偉答應只要我回到上海,他就把那台索尼還給我。
兩點鐘我坐上了綠皮火車,預計十點半到達,雖然高鐵只需要三個半小時,但是比火車要貴一倍多,我自認為自己這副身子骨向來抗造,但中途我就後悔了。
火車與鐵軌的摩擦聲吵我的根本無法入睡,這種聲音更是牽動了我的心弦,因為我正在趕往一個曾把我按在地上不斷摩擦的城市......
我沒有在上海給過葉芝一個溫暖的家,甚至不理解她為什麼對房子有着莫名的安全感,現在想一想,她曾在無數個夜晚見證了萬千家的燈火闌珊...會一個人孤單的走在大街上...看着那些明亮的霓虹燈照亮路面而自己卻根本找不到方向......
可是當初的我不理解,我總是一門心思的追求自己想要拍攝的東西,迫切想要得到證明,得到別人的認可,我說她不懂得我,可我又何曾懂得她呢......
直到下了火車我才跟抗偉通了一個電話,他那邊的聲音很吵,應該還在橫店,但聽到我來的消息他表現的非常高興,他說他晚上回來,並且已經安排好了場地,我感覺我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因為我的離開得到了升華。
中午,我從水果店買了些橙子香蕉,來到了老崔家。
老崔是一個退休的知名大學教授,退休前他是教氣象學的,我們是在一場颶風登陸上海時的一個極端天氣中結識,我當時以為他這個老頭是被颶風吹傻了站在原地,於是走過前想要幫助他,結果他反倒教訓起了我,讓我趕緊躲進屋裏,之後,我的不少氣象學相關的知識都是老崔的功勞。
老崔家住在上海典型的老破小,樓梯房頂樓,不過頂樓帶了一個非常大的露台,老崔退休后對天文產生了興趣,他在露台上放着一架高端的天文望遠鏡,據說值個十幾萬...
我感覺他一個孤零零的老頭怪可憐的,所以經常去找他喝酒,不過他每次都在露台調試望遠鏡上的尋星鏡,他說同一個星星的角度是會變的,我對這些不太懂,於是他就滔滔不絕的講起了自己的感悟,講我們人類多麼渺小,宇宙多麼浩瀚......
有的時候我喝的多了,又聽的煩了,就會懟他幾句,我說他就是失去了最好的年華,也就只能在浩瀚的宇宙中找點人生的存在感,我話說的很直接,可老崔始終像個沒事人一樣。
有很長一段時間老崔成為了我在這個城市的出氣筒,雖然這樣對待一個老頭很不道德,但我無人述說,而他又願意傾聽,我們成為了很好的朋友,不管我在他面前傳播多少負能量,他總是能用身上滿滿的正能量感染我,做到撥亂反正。
在老崔門口時,能很明顯聽到屋內的爭吵,我第一反應是懷疑老崔家遭到了入室搶劫,因為我從來沒有在老崔家見過第二個人,但約莫聽了片刻,就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爭吵的原因也很簡單:這個女人似乎是老崔的女兒,想讓老崔搬過去跟她一起生活,這樣方便照顧老崔,但老崔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