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雲在青天水在瓶
交涉的內容一切順利。
眼看午餐的時間即將結束，陸弗言也不再兜圈子，而是直接拋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話題。
“難得大家相識一場，又聊得這麼投緣。小胡你看這樣好不好，你這趟行程乾脆公私兩便，順道幫我們分擔一點兒安全保衛工作怎麼樣？”
“楊哥言重了，大家同坐一條船，真出了什麼事兒，我和張警官還能袖手旁觀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主要是陳老闆正好要去干河沿前鎮處理一些業務，所以希望到港之後，你們二位也能行個方便。”
“這…恐怕不合規矩吧？”
自家人知自家事。
胡慶來和張巧巧一個是賞金獵人，一個是其他據點的治安官。
在孤舟號上，一眾船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們還能扯起虎皮虛張聲勢，可真到了干河沿前鎮，當地的緝盜所可不會給他們半分面子！
因此陸弗言剛提了一嘴委託的內容，小白臉立刻下意識地選擇了迴避。
…然而作為老於應事的人精，胡慶來又很快意識到自己不能把話說絕。
因此他故意緊鎖眉頭，做出躊躇猶豫的姿態，又接着自己的話繼續開口：“楊哥見諒，不是小弟不願意幫忙，實在是最近鎮子裏魚龍混雜。有些事情不是我們這些治安官能插手的。”
“哦？最近干河沿前鎮又有什麼新聞？”
“大概一個月前吧，鎮子上來了幫開花店的，主要經營範圍除了盆栽花草之外，還包括一些成癮性植物。”
“明白了。他們和本地幫派有衝突？”
“何止…兩幫人簡直水火不容！我和張警官出來執行任務之前，鎮上已經連續十來天都有大規模幫派火併造成的人命桉子”，越鬧越大！”
雖然胡慶來一臉“我只跟你講，千萬別傳出去”的表情。
但對於提前偷看劇本的陸弗言來說，顯然毫無威懾力。
此事究竟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早在小白臉把瞎話編完之前，老陸就已經清清楚楚。
好在，陸弗言不僅沒有當面說破的意思，反而順着對方的話頭，繼續往下遞台階。
“按這麼說，兩位此次出門公幹也有避難的打算？”
“誰說不是呢…”
小白臉嘆了口氣
“不瞞楊哥，這趟回去把通緝犯一上交，我們自己也得再找門路避開禍端！
我看咱們在紅花亭聚過之後，您兩位也趁早從干河沿前鎮抽身才是上策。”
“這就麻煩了，我和陳老闆的生意恐怕沒法短時間內交割完畢…
小胡啊，楊哥也不強人所難，你看你那邊有什麼靠譜的門路，最好能把我們的情況向上面反饋一下——秦鎮長是個體面人，總不會跟我們這些商人過不去吧？”
“...您這是想和鎮長交個朋友？”
胡慶來表面不動聲色，心裏的貪財小雷達卻已經“嗶嗶波波”有了反應！
作為賞金獵人，他追逐通緝犯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掙個賞格…
然而這點兒小錢如果與那些向當權者行賄的數額相比又有些不值一提了。
胡慶來倒未必是想來個卷包燴，把陸弗言等人給鎮長的好處通通拿走…但如果能利用自己平時積累的人脈關係，臨時客串一把掮客，那“中奸商賺差價”的待遇想必還是可以指望的！
因此，哪怕假治安官明知此事潛藏的風險極大，小白臉終究還是被金錢蒙蔽了雙眼，昧着良心和陸弗言就此事繼續深聊。
只是還不等兩隻各懷鬼胎的老狐狸推進到具體抽幾個點的話題，先前一直坐在餐廳角落，保持emo狀態用餐的張巧巧卻突然半路殺出，
加入了對話。
——她的頭髮此時又開始在橙色、紅色之間波動，這似乎意味着少女的情緒正處於某個相對不穩定的區間。
“我們不能接受你的委託。”
果然，張巧巧剛一開口就不是什麼好詞兒。
然而陸弗言並沒有動怒，反而主動伸手把小胡還沒出口的解釋攔了回去。
雖然張巧巧的話的確打亂了他方才的安排，但藉助對話，提前入侵的nkud特工才能更好的收集有關少女的信息。
從全局來看，這樣的變化反而減輕了陸某人的工作量。
“哦，方便問下是什麼原因嗎？”
“因為我是執法者，不能利用權力破壞秩序。”
“你可能誤會了張警官，我本意只是希望您和胡警官能為我們這些商人提供一些安保服務，並沒有其他意思。”
少女聞言立刻搖頭，發色也變得比剛才更深。
“你們明顯沒有打算規規矩矩做生意。”
“看來您真的誤會了，我們的確是本分的生意人。”
陸弗言很清楚張巧巧之前沒有完全聽清自己和小白臉之間的談話，也知道比起老成圓滑的胡慶來，這位看起來不到20歲的小姑娘性子更直，行事作風更不講情面。
這一點，從對方腦中邏輯鏈條的構成方式就可窺見一斑。
比起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的小白臉，這姑娘的思考迴路一般不會太長，接受既有情報之後也沒有過度分析的習慣。
這導致同樣時間內，張巧巧腦中飄過的“彈幕”數量明顯偏低，且句式結構也相對較短，沒有太多複雜的修飾語。
…然而直來直往並不等於憨傻天真。
至少透過破碎的信息，張巧巧很快歸納出了陸弗言刻意營造的行賄企圖。
甚至她還能從胡慶來的反應，看出小白臉對於老陸的提議已有心動之意！
若非看穿了這兩點，她也不會半路殺出，強行打斷陸某人與小白臉的竊竊私語。
而以上這些變故，nkud的特工全都看在眼裏，並及時整理成文，彙報給了第一共和國的情報機構。
對此，正在下大棋的陸弗言不僅沒有因此產生任何負面情緒，甚至反而對這兩位冒牌治安官產生了更多期待。
——都說慾望是成功的催化劑。
但如果合作真的完全受利益而驅動，那無疑也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套用到眼下這個局面，倘若張巧巧和胡慶來一樣唯利是圖，老陸反而要擔心把打開局面的任務交付給他們，是否有可能造成反噬。
但現在二人組裏多了一位堅守底線，正義感爆棚的小姑娘，反而從側面幫助陸弗言打消了很多顧慮。
陸某人也很清楚說服這樣的人不能用商業談判那套討價還價的方法。
因此他此時也沒有和張巧巧過多糾纏，反而主動讓步中斷了與小白臉那邊正在逐步落實的雇傭計劃。
…反正從現在算起，這趟旅程起碼還有兩天兩夜的時間。
陸弗言已經做好準備，等晚上三人守夜時，再推進這方面的話題。
然而就在這段不尋常的午餐即將告一段落之時，沉默許久的第一共和國卻再次發出了提示。
陸弗言趕緊把注意力放回系統面板，這才發現科研】和決議】界面正分別閃爍着紅色的提示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