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7章 恰如其分

官場傳聞沒有印證之下，最讓當局者深感不安，誰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水有多深。現在侯衛東終於知道，省紀委高繼發書記掌握的情況並不像他預料的那麼簡單。坐在省紀委書記辦，儘管冷峻老者口氣溫馨和藹，侯衛東還能感受到超乎自己想像的驚詫。

高繼發客套讓了一下茶，繼續說道：“衛東同志，這次易中達的暴露，對你應該是好事嗎，省紀委有了說法，也是給你了卻後顧之憂，你好輕鬆上陣，放手工作。”高繼發是省委老資格常委，素來措辭嚴謹，在侯衛東以東陽縣青林鎮副鎮長之時採礦暴富，又以不足三十齣任青津縣委書記，省紀委就曾接到舉報並調查過一次，後來出任沙州副市長，主持改制市屬企業，又被舉報貪污到省紀委，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高繼發對侯衛東家底還是了解的，也很惜侯衛東的才，年輕人務實肯干、沉穩不乏機靈、不卑不亢，是個可造之材。

易中達畢竟是省紀委的幹部，省紀委領導會不會護犢子呢，侯衛東只講易中達兄弟的事情，擦邊講道，“高書記，其實我個人和易中達之間，談不上什麼關係，我想他之所以舉報陷害我，很可能同其兩個堂兄弟的一些事情有關連。”侯衛東就詳細談了自己在東陽縣委做縣委辦副主任時候，怎麼堅持調查易中達兩兄弟在東陽縣侵吞國企資產、在東陽開發區貪污挪用公款的過往，之後沙州市公☆安局分管刑☆偵的侯衛國副局長，又是如何爭破積案，將潛逃的易氏兄弟抓捕歸案的，從兩兄弟一個被以縱火殺人貪污判死緩，一個挪用公款貪污受賄判十一年後，個人關係就越發緊張了。

高繼發早猜測其中必有緣故，核對已經掌握的情況，侯衛東說的合乎邏輯真實詳盡，高繼發心道，侯衛東認定的人、事，還真的跑不了，做紀檢工作也是認定不放手的主兒。由衷一笑道，“組織上對幹部是愛護的，也是珍惜的。畢竟培養一個幹部，不容易啊！衛東同志，不要怕潑髒水，有省紀委給你澄清，只要你在大是大非面前經受起考驗、能站的住腳，省委省紀委都會一如既往支持你的。”侯衛東不勝感激，站起來主動握了手，“高書記，謝謝您了，我個人要向您檢討呢，茂雲市委打黑除惡專項活動，向您彙報的不夠啊，特別涉及一些充當保護傘的幹部，在處理上向省紀委通氣做得不夠好茂雲市委要虛心接受組織上批評的。“

高繼發不置可否壓了一下手讓侯衛東坐下，很沉重走了幾步道：“今年全省處理的處級幹部有七十六位，茂雲的情況省紀委很了解，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嗎，杜東同志負責起來紀檢工作，我看很好。當前茂雲要做好聞天強結案工作，在以後紀檢工作中，預防性防範要突出，形成常態化。眼下易中達這件案件，情況也有些複雜了呢，他又供出是夥同了沙州楊林同志，收受賄賂、違規提拔幹部。看來這多半是易中達自己留的後手，楊林市長工作中，平時難免若有若無暗示吹風，要提名任用些政府線上的幹部，給易中達可趁之機，大肆渾水摸了番魚啊。”

侯衛東毫無表情默默不語，這些應該是審訊出來的機密案情，怎麼著也和他說不着不相干啊，侯衛東怔住望着高繼發良久，心想，難道高繼發點破天機，是要自己傳話，省紀委會知道楊林和自己大嫂有兄妹之情嗎，就不漏聲色嘆道，“高書記，楊林同志是我的老上級，在沙州市長任上作風很過硬的，恐怕背後”點了一半，侯衛東感覺還是謹慎些住了口。

沙州市委副書記、市長楊林同嶺西省長趙建國的關係，其實在嶺西官場，只要是上的檯面的，都心知肚明，卻大都裝出模糊的樣子。有時候傳聞太過火，只怕對當事人也好，對熱衷傳言的人也好，都未必是好事，要有負面影響的。本來是這都不足為怪的，領導幹部有些傳聞、有些根系太正常了。就像侯衛東自己，何嘗不是祝炎、周昌全改變了他的命運呢？說來秘書黨出身未必是什麼好話，可侯衛東通過秘書身份，畢竟有了只有神話中才有的那頂神奇帽子，這頂官帽子不凡讓他實現自己的意志、應有盡有、呼風喚雨，也讓他體驗了他人不能之事的超越感受。

省紀委書記高繼發，在省委是位置相對超然的常委，可這次雙規一個副廳級幹部供出一個正廳級別大市市長，感覺有些纏手，偏偏楊林市長是省長趙建國的子侄，趙建國任省委副書記期間，兩人私交還是不錯的。何況省委錢永年書記不想讓省委省政府之間關係微妙，兩人合議了一下，錢永年就批給省紀委一個意見：“請繼發同志處理。對此類情況要慎重，既要重視問題，又要實事求是。”這是一個很有內涵的批示。從字面理解好像不偏不倚，冠冕堂皇，可但凡腦子正常的人一讀便知，這是在超然表態着什麼，“此類”二字就算是批示的點睛之筆吧。好像錢書記關心的是這種案中案類型的違紀案件，絲毫沒有刻意指向如何調查沙州市長楊林的意思。

再者楊林是沙州大市的市長，身為省委委員，按照規定，如果對其調查處分，是需要上報中央。這一流程下來，需要很多時間。就是調查出什麼結果，也只能採用事後追認的情形，這樣才符合黨章和黨紀的規定。這樣一大圈子下來，省委也很被動的。涉及廳級幹部層面動靜大不說，為了一個省長特意照拂提拔的人省委書記和省長掰手腕，是會影響全省和諧局面的。

“這個易中達具體提到的是一個黑色皮包，內有十五萬元，還有一個純金打造的孺子牛。這都要在沙州落實，落實了，你、還有楊林同志，組織上都要給個說法的。”這些機密事情透漏給侯衛東，侯衛東想是要自己給楊林透風，於公於私楊林和侯衛東都有交情的。現在不是賣人情這麼簡單，省委不想在這些問題上一再折騰了，侯衛東心中不由一嘆，真是背有大樹好乘涼啊，對比來看自己就沒有這樣的背景啊。

政治就是政治，該提拔的就是有些污點，也是瑕不掩瑜，無關大局啊。什麼考核測評都是形式，民意到什麼時候只會是一個參考意見，但只是參考，不代表任何別的東西。看來不管楊林有沒有受賄事實，這次都能逃過一劫。眼下能不能上位真正起決定性因素的，是聽不聽上面的，和上面的關係如何，能不能得到他們理解支持，背後有沒有後台啊，倒都是關鍵因素。省委省紀委誰去向楊林透漏這樣的風聲都不妥，侯衛東、楊林同為易嶺達“誣陷”的當事人，做這件事情倒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