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醫者隨然

在孫根源和王強目瞪口呆中，萬寧和孫雲龍，風捲殘雲般的吃完了整桌飯菜。

“嗡～”

一個菜碟，在剛剛的爭搶中，盤旋打轉。

慢慢，隨着盤子的旋轉，幾圈以後，穩定在了桌面上。

此時萬寧用那青袖，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嗝～”

滿意的打了個飽嗝。

看着萬寧這出，孫雲龍氣呼呼的瞪着他，雙手插在了胸前。

王強看着此時的萬寧，眼神微眯，慢慢睜開，衝著萬寧緩緩張嘴，欲要開言，打探一番。

就在這時，孫家的半扇大門，“砰”的一聲，再次被人推開。

“吱～吱”

凳子被孫雲龍頂到身後，站了起來，轉身就向院中走去，心想到底又是何人啊！

嘴角油漬提袖擦凈，萬寧傾仰后坐，就這樣，隨意的看着孫雲龍，口中微張。

“滋～”

萬寧輕嘬牙縫，在那裏扣着自己嘴中的菜葉。

孫根源看着萬寧，心感不適，但是出於謹之，未出言阻止，也是望向院中，看着又是何人來訪，竟也如此魯莽。

“噠噠～噠”

一位中年村婦，快步的跑到孫家院子中。

這村婦名為齊爽，是村東一家，開裁縫鋪的人家，家中貧寒，只靠她一人持家。

她穿着一身樸素的白底藍碎花小褂，一條白色的布褲子，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輕巧而簡單的盤起來，兩鬢的碎發隨意地攏在耳後。

此時，村婦齊爽的臉上梨花帶雨，看到王強后，雙腿瞬間癱軟，趴坐在地上：

“王大夫，快救救我家男人吧！！！他讓鄰村的瘋狗給咬了！！那狗無主！！聽說狗有瘋狗病，有人被咬后，都學瘋狗叫喚啦！！！”

“求求你了，王大夫！！打聽了半天，才找到這裏的！！”

“我男人就在門外，他已經走不動，我也背不動他了！！”

村婦齊爽焦急的哭着說道。

聽罷，孫雲龍快步過來，把趴在地上的村婦扶起，但是癱軟的她，怎麼也站不起來。

應該是被嚇的。

孫雲龍只好將她扶到一旁，坐在地上，簡單坐好，告訴她放心。

王強此時便要起身，孫雲龍放下村婦齊爽，起身衝著王強喊到：

“不必起身了，師傅，我先去看看，究竟怎樣！！！”

聽完孫雲龍的話，王強欣慰：

“齊爽妹子，放心吧，這孩子，跟我學醫也不是朝夕，讓他先替我瞧瞧，莫要傷神！！”

隨即王強和孫根源也起身，走到院中，拿來一個凳子，把村婦齊爽，扶着坐到了凳子上。

萬寧就這樣，看着院中發生的一切，吧唧着嘴，舒服的靠在椅子上。

孫雲龍從院中出門，發現一名老漢，確實坐在門口，面容焦急，呼吸有些急促。

老漢一身白色樸素衣衫，此時衣服已然有些發黃，並帶着大片臟土。

看着老漢坐在門口，褲腿被捲起來，右腿幾個鮮紅的牙洞，沒錯，這就是村婦的老漢無疑。

孫雲龍急忙小跑過去，慢慢將老漢扶起。

“嘶～”

老漢口中，倒抽了一口涼氣，看上去有些痛苦。

架着老漢，孫雲龍皺眉，觀察着老漢面相體態，緩步帶着老漢，來到院子裏。

兩人一進院子，孫根源便拿來椅子，讓老漢坐下，王強看此，並未做聲。

“這就是我男人，王大夫，您快瞧瞧吧！！”

村婦看着老漢被帶進來，急忙衝著王強喊到。

王強對着她擺擺手，示意她安靜下來。

村婦看見這樣，也自覺有些聒噪了，便默不出聲，靜靜的坐在凳子上，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男人。

孫雲龍，看着老漢腿上的牙洞，血液已經凝固，知道也是被咬許久了。

一切都還來得及，安撫着老漢，讓孫根源扶着老漢，自己轉身進屋去了。

不過片刻，孫雲龍出來了，端着一大盆清水，一個小盆，一塊肥皂，還有一小碗黃豆。

快步來到老漢面前，孫雲龍在小盆中倒入水，活成肥皂水，孫雲龍抬手，大量清水和肥皂水，沖洗着老漢的傷口。

孫雲龍，擠壓老漢小腿周圍皮膚，用力清洗着傷口。

“傷口一般外口小，裏邊深，沖洗時要讓其充分暴露，用力擠壓傷口周圍軟組織，沖洗時水量要大，水流要急。”

王強在一旁叮囑着孫雲龍。

孫雲龍微微點頭示意，用心清洗着傷口，不一會兒，就把傷口處理乾淨。

傷口沒有包紮，也沒有上任何藥物，孫雲龍轉身回屋，又拿來了碘伏，塗抹在了傷口。

過程中，老漢一聲沒吭，從脖筋處的凸起，可以知道他很痛苦。

傷口清理乾淨，孫雲龍不待老漢多說，從碗裏抓出四粒生黃豆，遞到老漢嘴前。

老漢不解，沒有張嘴。

“這是看你有沒有中毒，吃不吃隨你，放到嘴裏咬碎了咽下，之後我可以評斷。”

孫雲龍把黃豆放在老漢手上，心裏有些生氣，就這樣等着他的決定。

老漢一臉擔憂，轉頭看向王強大夫。

“我的醫術，這孩子已經學的十之八九，這些問題，他有能力的，放心吧，兄弟，又不是毒藥，那是黃豆。”

“是我的話，我也會這麼做的，畢竟你也不願意去鎮上打針。”

王強看着老漢回道。

老漢聽着王強的回答，心中也算是有底了，看着手中的黃豆，一把扔進嘴中，幾口便嚼碎了，咽到肚裏。

看罷，孫雲龍也算心安，跟村裡人沒法，都覺得自己小，信不着自己。

王強看出孫雲龍心中想法，嘴角微微一笑，緩口說道：

“小龍啊，患者既然口中黃豆下咽，應當如何觀之？”

聽着王大夫的問話，孫雲龍心明，感激的看了一眼王強。

“被犬咬的人是否中毒？以生黃豆四粒，患者咬碎咽下，二十分鐘以後，無毒則吐，有毒即不吐。便為觀法。”

孫雲龍抬頭簡潔答之。

“那你準備如何用藥，用方呢？又當何法？”

王強再次問出。

“烏葯四兩，熬水合小米飯，吃下三小時。”

“三小時之後，飯後再用下方：紅人參，三錢。獲蒼，三錢。甘草，三錢。枳殼，三錢。柴胡，四錢。前胡，三錢。羌活簌，大活，三錢。川莒，三錢。卜荷，三錢。桔梗，四錢。生地榆兩竹子根兩(如無竹根以根代之)水煎服。”

“憑藉此方，當有療效。”

孫雲龍沒做思考，出口而答。

王強聽完，面帶微笑，衝著老漢說道：

“老兄，有記好么，你只需記得烏葯四兩，熬水合小米飯，吃下三小時，然後幫你裝好一包，自己熬之。”

老漢急忙點頭，對眼前的孫雲龍，不敢再有質疑。

“那師傅，我去你家院中取葯去了，稍後您看這位叔叔可有毒菌。”

“好！去吧。”

王強回著。

孫雲龍轉身，走出院子，向著王強家跑去。

“不用那麼麻煩吧！看這老漢腿上咬痕，只需要用韮菜搞汁半碗，白糖調引，一日三次服，即可。”

萬寧坐在凳子上，隨意的向著院中喊道，此時的菜葉，也被扣了出來。

王強聽罷，眼中閃動精芒，轉身看向萬寧：

“沒想到啊！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您也懂得醫術之道。”

萬寧橫眉輕挑，寓意如此，隨然嘬嘴，不以為然。

王強卻又昂頭再然：

“沒錯，您說的對，這個藥方也可管用，但是，韮菜汁雖說有用，久則無效。”

“在民國初年，滬城時報會截江西發明基計，愉瘀血為治痕狗咬的良方，韮汁性能逐停痰散瘀血，剛被咬時可用，久則恐無效。”

“此方雖為管用，但是現在，確實時效已過，傷口已清，只得中藥調之，不置可否？”

王強篤定的回道，有理有據，說的萬寧心中有些詫異。

萬寧聽罷，眼睛陡睜，心中想到：

“這麼個小山村，一個小小的村醫，竟然還懂得這麼多，方自何處，有理有據，看來還真不是庸醫。”

萬寧打着哈哈：

“你說的沒錯，沒想到啊，這麼個小村莊，還有如此懂醫之人。”

萬寧眼神一眯，笑着再次問道：

“那麼，茣萸一錢半，水煎服之。此方又當如何呢？”

王強卻沒有怒意，而是心中升起一片欣喜，踱步院中，緩緩回到：

“此葯，雖能治陰痛血痹，蛇咬毒瘡，惡蟲諸毒桿，治瘋狗咬效果稍有，卻不十分到除，只有剛才那個孩子，開出的藥方，才是最恰當得道的。”

萬寧聽罷，后躺的身形，慢慢正坐，看着王強閑庭信步間，辯解了自己的兩方藥方。

讓萬寧對王強已然有些刮目相看了。

王強，看出對方對醫道也是懂得一二，臉上微笑，不可謂千金易得，知己難求。

王強不知道，這萬寧是不是那個知己，但是從他的兩方看來，最少也是其中精進。

就在兩人，剛剛對論結束。

“噠噠～噠”

孫雲龍跑回到院子，拎着兩包，牛皮紙包着的中藥袋。

來到老漢身邊，悉心的告訴老漢的用藥方法。

這次老漢沒有怠慢，用心聽着孫雲龍的話，心情也好了許多。

“我家可沒有錢啊，知道被瘋狗咬了，要去大醫院，打狂犬疫苗，可是我家打不起，所以來這了，麻煩你們了！！”

“這些葯吃完了，我不會像以前有些人一樣，學着瘋狗叫喚吧！！！”

老漢接過藥包，衝著孫雲龍說道。

就在老漢剛剛對着孫雲龍說完。

“哇～”的一聲。

只見老漢，把剛才吃的生黃豆，全部吐了出來。

一地碎渣，老漢還在不停的乾嘔。

看到如此，孫雲龍，卻是面露笑容，幫老漢拍着後背，一邊安撫老漢，一邊說道：

“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你把黃豆全部吐出來了，說明沒有中毒，很慶幸，只需按照我的方法服藥即可。”

看到如此，孫根源進屋，從水缸中舀了一瓢水，很快出來，遞到了老漢身前，老漢接過水瓢，喝了一口，漱了漱嘴，一口水吐在了地上。

“謝謝你們，但是我們真的沒有錢，你們看，不行用什麼頂賬也行。”

老漢口中吐出水，繼續說道。

“知道你們困難，欠着吧，什麼時候有錢，再來結算吧。鄉里鄉親的，下次多注意。”

王強走過來說道。

老漢心中鬆了一口氣。

慢慢起身，衝著眾人，輕輕鞠了一躬。

村婦齊爽也是起身，在孫雲龍家，用雜物盆接好水。

用水投好抹布，把剛才老漢嘔吐的地方，擦乾淨。

然後又將工具收拾乾淨，放回原處。

村婦臉上的淚痕已經幹了，也是向著眾人鞠了一躬，說以後有錢一定會結算，然後扶着老漢，拎着藥包，走出了院子。

看着兩人的背影，王強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院中幾人，目送老漢夫婦二人離開，然後一起轉身，向著餐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