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潤去美洲當山神
鮮明的黃紅色旗幟伴着山風獵獵飄揚,澄凈如鏡的湖面上,一艘大宋運糧船正孤零零地隨着水波起伏着。
從這片湖泊的左近有一間草棚祠堂,撇去雲霧,空蕩蕩的祠堂里僅擺着一張舊陋香案。
香案上是一面梨花木牌位,暖紅色的光通過門帘的縫隙,將牌位的陰影拉的老長。
“山林川穀丘陵,能出雲,為風雨,見怪物,皆曰神。有天下者,祭百神。諸侯,在其地則祭之,亡其地則不祭。”
在祠堂的半空中,陳赦仰面躺着,口中似有似無地念叨着這句出自《禮記·祭法》的古文。
晚間的涼風襲襲,將黃木牌位吹得來回搖晃。
陳赦翻身坐起,盤着腿懸浮在半空中,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還是忍不住怨嘆。
這蹉跎人間二十年啊,到最後也還是沒能挽天傾,大宋還是走向了它原來的那條老路。
今年是南宋咸淳六年,如果這個世界有公曆的話,那就是1270年。
這個年份,距離陳赦的穿越已經過去24年,而距離那場悲壯的崖山之戰,還有9年。
但那是大宋指揮使陳赦的事,已然與瓊州山神陳赦無關了,他已經死了,變成襄陽城邊堡寨中的一縷幽魂了。
二十四年前,他的靈魂從地球來到這個世界,由於胎中之謎,前世的記憶未曾覺醒,曾經地球的一切就如同模糊夢境一般。
此世他的名字還是陳赦,不過這一世他家道殷實,在臨安開了間藥鋪,以賣葯為生,活的倒也不差。
只是在上一世殘留記憶的影響下,陳赦最終還是選擇了毀家紓難,賣掉了藥鋪,便毅然決然入了軍。
在這個時代,陳赦還真他娘的算是個人才,在襄樊戰場硬是從一個無名小兵混成了指揮使,大小管着一營三百來號老弱病殘。
但也是倒霉催的,陳赦這指揮使上任沒兩年,便在一場戰役中被韃靼人射中了膝蓋,
陳赦一時不察從城牆上摔落,死了。
然而,就在陳赦死亡的一瞬間,前世的種種記憶再次回到了他的腦海之中。
終於讓他從胎中之謎里醒悟了過來,也讓他不由得感嘆蘇醒的時間點是否有點晚了。
雖然死了,但陳赦並不驚慌,因為他死後還有靈體存世,並未真正消亡,這裏是個有奇異與鬼神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中,人死後四十九天內,若能得到東嶽帝君的赦封,賜下神位與封土,便能成為一方鬼神,成為當地鬼魂和陰土的管理者。
無論如何,陳赦的戰功總也是有的,陳赦此世的侄子陳騰道正好又是個行業內人士——道士。
在陳騰道的四處籌措託人之下,終於打通了地府的關係,給陳赦撈得了一個瓊州南峒山山神之位。
而後,陳赦和大侄子兩人便帶着封土揣着骨灰,坐船往瓊州去了。
可船行至半途,卻是在海上遇到了一片迷霧,等迷迷濛蒙中靠了岸,抬頭一看,雪山,再回頭,湖泊。
陳赦本來還想着是否是運糧船無意間駛入河流,進入了某處內湖。
但當他仔細感受山川地脈的靈性反饋時,結果卻讓他十分陌生。
地理、氣候、太陽、植被、建築、壁畫,等這些佐證一一出現在陳赦眼前,哪怕再離奇再難以置信,陳赦也不得不承認:
此處應當是美洲,中世紀晚期的美洲!
陳赦怎麼也想不通,他好好一個南峒山神,怎麼跑到美洲來了呢?穿越一次還不夠,
還要穿越兩次?
還有,到底是誰把他弄來此地的呢?
草簾掀動的聲音把陳赦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他的目光轉向門口,昏沉的晚陽跟着來人一同進入了祠堂。
那是個大約十七八的年輕道士,提着一隻烤鵪鶉,內內外外披了三五件青灰色的道袍,一搖一晃地走了進來。
這道士便是陳赦的侄子,陳騰道。
陳騰道走入祠堂中,先是扶正了被風吹倒的牌位,接着又從屋子角落的竹箱中,掏出了一個人頭大的骨灰盒揣進懷裏,奇異的是,這骨灰盒居然在微微地發熱。
“白天那麼熱,晚間卻又那麼冷……”陳騰道打着哆嗦抱怨道,他敲了敲懷中的骨灰盒,“二爺,你還能讓你的骨灰再熱一點嗎?”
“你們一天能貢獻出多少香火啊,我手上還有几絲信力啊,天天把老子骨灰當手爐,老子沒兩天就得轉世去。”
陳赦給陳騰道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而陳騰道則嘿嘿笑着,將烤鵪鶉放到了低矮的香案上。
陳赦靈體繞着烤鵪鶉繞了幾圈,吸收几絲煙火氣,嘴中只是生出了幾乎微不可查的味道,他舔了舔嘴唇,“你快吃吧,等會該涼了,娘的,就知道饞老子。”
自家大侄子香甜地就着橡子啃着鳥,陳赦飛出了草棚,來到了半空中。
几絲紅色的香火信力圍繞在他身周,抵擋着刺骨的陰風。
此時已近傍晚,天空低沉,陽光的餘暉將雪山旁的晚霞燒成了五彩斑斕的紫色。
空氣中帶着點點雨後的氣味,但卻未曾下雨,只是旁邊大湖的水汽升騰。
在這片靠近河流的亮綠色潮濕草地上,是幾排奇怪的圓錐形茅草屋。
這些屋子由山艾樹皮、柳樹枝和草葉製成,外面覆蓋著燈芯草或蘆葦用以遮風擋雨。
這錐型草屋的底部是圓形的,頂部是一個敞開的煙孔。
在草房底部的中央堆着一圈岩石,裏面有不少木炭燃燒的焦黑痕迹,應該是原住民們用來禦寒和烹飪食物的炊火。
這樣一整排的錐型草屋大約有二十個,歪歪扭扭總共有四排,都均勻地分佈在河流的一側。
在這條小河狹窄的地方,還有幾根原木和樹枝捆在一起做成的簡陋木橋。
從空中看下去,隨船的宋人鄉民們茫然而麻木地徘徊着。
這些人不是他在軍中的故舊,就是無辜的鄉民,陳赦招募他們時候,就承諾一定會給他們一處安身之處。
無論如何,陳赦絕不會拋下他們不管。
哪怕在這美洲,他也一定要兌現自己的諾言,至少給這群鄉民一處安身之所。
所以一天前,他已經向宋人鄉民們宣佈,要在這處河邊建立一個屬於宋人,屬於漢人的村莊,一個世外桃源!
大話吹出去了,但在開始動工之前,還有件事不得不辦,那就是陳赦自己的赦封儀式。
正所謂國之大事,在戎在祭,更何況這還是一個真有鬼神的世界。
赦封山神這增加宋人凝聚力的活動,是不得不做的。
赦封山神對於陳赦來說,同樣重要,他現在只是活在封土之中,能容納的信力有限,除了託夢,用不出法術。
可一旦埋下封土,從一介草頭神轉為正神,那可就不一樣了。
那些呼風喚雨,驅逐野獸的法術,只要香火足夠,都能隨便用了。
在中原,神明貿然行法是違反條例的,必須得先向上級打報告。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當地神明收買民心,出現五代十國時神靈幕後操縱,軍閥割據混戰的情況。
但現在陳赦可是在美洲,那六丁六甲的值班神靈還能來美洲抓他不成?
正想着,一陣陰風襲來,陳赦的魂體突然有些不穩,刺骨的寒意刺入心脾。
陳赦打了個哆嗦,拉來几絲香火信力護體,趕緊鑽回了自家的封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