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那個男孩，教我成長
【我曾被光照亮，跟着光，成為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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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故事結束前，請讓我介紹一下，我第一個喜歡的男孩——998。
1.新學校
我是在2011年夏天遇見998的。
小升初的我考入了本地名氣最大的那所中學。
那是一所全封閉管理的私立初中，升學率很高，學費好像也比其他學校的貴。
在當時給我的感覺就像——低配版的艾利斯頓。
其實也沒那麼誇張，不過那一套校服挺艾利斯頓的。
西裝領結格子裙，比旁邊公立中學肥大的運動衫不要好看太多。
親戚都誇我學習好，人也聽話。
“這學校里都是讀書拔尖的人，多少人想進都進不了，你能進去，是你的福氣。”
——大家都這麼說。
可對於我而言，這裏就像一個巨大無形的籠子，把年幼的我牢牢地鎖在了裏面。
我孤獨，害怕，無所適從。
2.壓力
學校繁重的學習壓力讓我喘不上氣，一張100分的試卷我考了93分也只能排到倒數。
老師找我去談話，讓我下次努力，爭取考96，往中游沖一衝。
每天大家都在趕，趕着寫作業，趕着糾錯題。
大家好像都很忙，學校找老師學，課外找補習班學。
我非常想得到老師的認可，但又適應不了那個節奏。補習班連着上，分數卻提不了，更加焦慮了。
年幼的我不懂如何緩解那種焦慮的情緒。
漸漸地我性格孤僻內向，脆弱敏感。
我每天愁容滿面，每天都過得不快樂。
而998，是和我截然不同的存在。
他和我分數差不多，但他卻並不在意。
他總是在教室溜達來溜達去，到哪兒都掛着個笑容，彷彿永遠沒有煩惱。
上課點到他回答問題，哪怕他不知道，他也落落大方。
他走到哪裏都可以和別人打招呼，學校對於他，好像就是一個歡樂場。
他從前門進來的時候，陽光打在他的身上，他非比尋常。
跑操時我悄悄的留意左手邊喊着“一二一”的他，羨慕那些能和他成為朋友的人。
他熱心，幽默，大方，勇敢。
他活成了我渴望的樣子。
我的視線，就這樣偷偷摸摸的注視了他三年。
這三年來我沒有向任何人主動提起過他，包括我最好的朋友。
3.聽寫
在學校里，我一直都被推着前進。
每天的英語課上都要聽寫。英語單詞複雜難記，而我總是記不住。
老師每次都要叫不及格的同學站起來當眾懲罰打手心。
我連着被打了三年手心，用乒乓球拍，用三角尺，用掃把的扶手。
就這麼打着打着，最後我的中考英語，只扣了作文分。
快畢業的時候老師都打煩了，把聽寫本扔在我的臉上，
“就幾個單詞，為什麼你每次都記不住。”
我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記的單詞有那麼多，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背了就忘。
但我知道，沒人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侮辱。
剛開始的被打名單里，998也在。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998坐下后就再也沒站起來。
他的成績一次次的在進步，而我卻在倒退。
我就這樣看着他和我的距離一點點拉大。
4.蝸牛
體育課的時候，我在草地上撿到了一隻蝸牛，把它裝進了礦泉水瓶帶了回來。
它一點一點的往外爬，我晃了晃瓶子，它又跌回了原處。
就像我，徒勞的努力，徒勞的耗盡了自己的氧氣。
我在這個透明又密不透風的瓶子裏垂死掙扎，外面的人經過，卻只是冷漠的路過，一刻未曾留步。
我猜，沒人能聽到我的呼喚，不然為什麼沒人救我。
那時所有人都埋頭苦悶在題海中，我抬起頭去看窗外的落日，一幀一幀，倒映在眼裏，將歲月拉得格外漫長。
我的作業總寫不完，周末的補習班也上個不停，可我的成績不進反退。
我越掙紮下滑的越厲害。
新的學期大家又開始找老師補課，因為我單科分數低，被那科老師以“人收滿了”為理由拒絕了。
我看到另一個同學從他辦公室走出來，一問才知道，只有我被拋棄了。
月考的例行總結會班主任把大家分成了好幾撥談話，有鼓勵的，有督促的。
我就坐在老師面前，可她的視線卻從未在我身上停留。
於是我明白，在這場以筆為矛，以紙為盾的戰役中，我是那個被無視的小卒，連衝鋒陷陣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瞬間，無力感鋪天蓋地的向我襲來，將我捲入了另一個自我懷疑的浪潮中。
4.同桌
初二那年班主任曾讓我和998做過短暫的同桌。
期間他曾試圖像和其他人交朋友那樣找我說話。
我生怕被人知道我心底的秘密，冷冰冰的拘着，不輕易回話。
小女生的心思總是這樣矛盾，我一邊想和他做朋友，一邊又不敢和他做朋友。
我為自己支起了軀殼，隱藏我細膩柔軟的身體，不想被人抓住軟肋，偽裝的堅不可摧。
他只覺得我話少，高冷，不願意理睬他。
又或許他覺得，我討厭他。
試卷分析課上，998的試卷丟了，我小心翼翼地把我的試卷挪到了和他的桌子中間。
他愣了一下，說了句“謝謝”。
我就坐在他的右手邊，往試卷上寫筆記的時候和他挨得很近。
我聽到了我渾然有力的心跳聲，於是放下筆，對他說，
“你幫我寫吧，我不順手。”
這是我們為數不多的一次交談。
我們手肘和手肘間的距離近到只隔了一條桌縫隙。
可我們心底的距離卻從未拉進過。
很快我們就被沖回到了人群里。我坐到了教室第一排，他坐在第三排。
這樣也好。
我們本來就不是一類人。
5.阿姨
初三的時候我為了維護我最好的朋友，和其他女生有一次很大的爭吵。
矛盾持續到了周末數學老師家補課的時候。
我所堅定不移相信的那個人，她說，這本來就是一件小事，你不該把它鬧大。
她站到了中間，把我和他們隔成了兩岸。
我坐在老師家的客廳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等爸媽的時間裏，我抽着餐巾紙和他們訴說著我的委屈。
998的媽媽提前來接他放學，阿姨輕輕柔柔的跟着老師開導我。
補課結束了，阿姨和我道別。
透過窗戶，我看到998站在院外。邁出大門的時，他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往這邊回了頭。
我就這樣紅着眼對上了他的目光。
那時的我心如鼓擂，卻依舊面不改色，只沉沉的期盼，讓那天的時光再慢些吧，好深深印進腦海里——
那一眼，那個少年。
6.孤立
因為平日不主動的原因，我接觸的人不多。
出了事圍觀群眾一傳十，十傳百，說我看着安靜，原來脾氣這麼可怕，不好惹不好惹。
班主任把我單獨叫出去。
她說朋友而已，在成績面前無足輕重。
“等到一畢業，你們上了不同的高中，就不會再有聯繫了。你覺得她還會聯繫你嗎？”
“我會的。”
她沒有說話，用癟嘴嘲笑着我的幼稚。
那是我最糟糕的一段日子。
老師同學都把我當成問題學生，沒有人在意事情背後的真相。
我感覺到了那種比學習成績差更可怕的偏見。
我坐在位子上沒有辯解。
我孤立無援。
998就是在這時候，主動和我做了朋友。
我們在qq上頻繁聊天。
察覺到了自己一和他說話就臉紅的異樣，我害怕被人知道心裏的秘密，就在班裏故意裝出一副冷漠的樣子。
那時候我和他的位子隔得有點遠。
有人和我說他最近總和其他人聊到我，字裏行間都是維護。
他拿着垃圾桶倒垃圾回來的時候遇到我，我們會害羞的低下頭擦肩而過。
“他為什麼這麼護着你？”
沒有回答。
我成績不好，又不愛說話。
一直以來班裏的人好像都把我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只有他，看到了我。
7.玩笑
最後一學期我申請了走讀，晚自習比他們提前一節課下課。
有一次走得急發現自己沒有帶傘，又折回教室去拿。
從後門回來的時候聽到烏泱泱的人群中有人在起鬨，指着我對998說，
“噥，人家回來了，你要說的話自己當面和她說吧。”
順着大家的目光望去，我看到他低下頭時臉紅紅的，還帶着笑意。
他沒有看我，我也不敢多看他。
我極力繃著情緒，面無表情的繞過人群，從位子上取下雨傘，然後從前門走了出去。
那左邊胸口呼之欲出的跳動，還有黑暗裏我上揚的嘴角，都在告訴我——
老天在眷顧我。
那時候他每天都會在qq上給我發一句晚安。
短短的兩個字，卻讓我感覺可以抵禦發生在我身上所有的糟糕事，它好像在說著，
“你不要怕，一切糟糕事都會過去的。”
8.紙條
自習課的時候，腳邊滾落幾張被揉成小團的餐巾紙。
像是直覺吸引，我故意把橡皮碰到了地上，然後低頭撿橡皮的空擋，我打開其中一張紙團。
上面歪歪扭扭的用黑筆寫着四個字，
“我喜歡你”。
是他的字跡。
我趕緊把紙團攥緊，生怕被人看到，起身的時候把它踢的更遠。
我聽到有人說，“998是看你可憐，才接近你”；
有人說，“他只是看你和其他女生不一樣，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才想逗弄一下你”；
有人說，“你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他憑什麼喜歡你呀”。
我不想我和他之間的關係被人懷着惡意揣測，更不想有機會讓別人知道——
其實我，更喜歡他。
9.橡皮
臨近中考的時候壓力更大了，整天整天的考試刷題。
加上天氣回暖，我的狀態不是很好，每天總是犯困。
數學課上的我昏昏欲睡，腦袋往前一嗑一磕的。
後排有同學在偷笑，但是我就是醒不過來。
那天不知從哪裏扔來一塊橡皮，擦着我的腦袋滾到邊上同桌那裏，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到後面的同學小聲交談，“998你扔橡皮幹嘛。”
晚上回家的時候就收到了他發來的信息：
“....下次上課別再睡了，否則我還會用橡皮扔你....”
10.體育中考
緊接而來的體育中考我發揮失常沒考好，離滿分還差了好多。
考試前老師說這是最好拿的分，連這滿分都拿不到，中考還想考去哪裏。
回來以後我趴在桌子上一直哭。
身邊的人看我就像看異類，他們對我的遭遇並不能感同身受。
他們看着自己滿分的成績，經過我的時候只覺得我讀書差，也不相差這麼五六分，有什麼好哭的。
大家都去吃晚飯了，只有998看到了我在哭，他走過來叫着我的名字，
“不就是沒滿分嘛，沒關係的，下次我陪你一起補考。”
那時候他的成績已經蹭蹭蹭往前冒了。
可他也沒有拿到體育滿分。
他一定也不開心吧。
11.成績至上
我成績一直不好。
只記得那時候老師用成績看人，連帶着同學間都有種唯成績是圖的氣勢，大家攀比着名次，覺得成績至上。
教室後面張貼成績的角落一到下課人總是很多。
大家關注着自己的名次，對比着其他人的名次，估摸着考重點高中有幾分把握，會不會淪落到比重高差一點的三中。
明明高中好幾所，但大家眼裏只用重高來分勝負。
總有人想要通過貶低別人來抬高自己，這時候有女生一邊嘆息一邊走到我身旁，
“哎，你名次怎麼還排在倒數啊，不會真只能上職技校吧。不像我，加把勁應該能上重高的...”
明明，我的成績也一點點在提高，也許緩慢，卻不間斷。
998發現了我的努力，看到了我的進步。
他一次次的鼓勵我，和我說著繼續加油。
我看着自己的成績，又看了看牆壁上老師掛的目標板：
大部分人都填了重高，包括998.
而我填了三中。
對我而言，這不是目標。
目標有達不到的風險，而我，是志在必得。
12.鬧劇
那時候的我，用冷漠擰巴的外殼遮擋自己，獨自承受着內心無盡的孤獨。
998可能沒有意識到他簡單的話語、有些幼稚的舉動，給當時的我帶給了多大的溫暖和希望。
那時候的他，是我在初中感受到的，最大的善意。
初中三年，算下來我只和他接觸了短短几個月。
為什麼不早點成為朋友呢，為什麼不早點救贖我。
那時候的我以為，和998成為好朋友，會是我和他最好的結局。
可事與願違。
周圍的環境造就了我多疑的內心，我用冷漠偽裝自己，堆起了厚厚的堡壘。
我們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彼此，去參考了別人口中的另一個世界。
由於我們的不堅定和周圍人的挑撥，最後鬧到了不歡而散。
他親手在紙條上寫了絕交。
他說我一直都這麼冷漠，我的心像石頭一樣捂不熱，他不想再熱臉貼冷屁股了。
他說，“原來你真的是他們口中說的那種人”。
哪種人？
我沒有問。
他以為一切故事的開始，是我那場“正義”的鬧劇。
可他不知道，在此之前，我已經，喜歡他很久很久了。
13.喊叫
我親手將他推開，親眼看到他從我的陣營，站到了我的對立面。
而和別人站在一起的他，卻和諧的令人刺目。
教室支起的燈光恍如白晝。
落在我身上的黑暗卻叫囂着我的難過。
我一個人跑到操場上一圈圈的奔跑。
我站在馬路邊，沖田埂大聲喊叫。
我一遍又一遍的發泄着我的難過，壓抑，還有絕望。
錯了，錯了，一切都錯了。
我把我不曾打開的內心攤開在筆記本里，送給了他。
你看到了嗎？看到我眼中的你了嗎？
可這樣喜歡你的我，還是被輕而易舉的挑撥了。
可一直抓着我的你，還是和他們做了同樣的事。
他曾逆着人潮向我走來，我卻親手擊垮了他的信任。
他把我拉出了黑暗，卻又將我推入了另一個深淵。
所有裂縫都清晰的擺在那裏，我們比不知道的時候更難過。
我們初中畢業了。
我終於從那裏逃了出來。
998中考失利，差了兩分與重點高中失之交臂。
我如願考入了三中，開始了我全新的生活。
故事從這裏開始。
14.歲月的解藥無處尋覓
我透過998，總能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而他，是那回憶里僅有的光亮。
可就連這點光亮，我都不想要。
我們反覆糾纏，場面一度很難看。
新年那天他說，
“希望新的一年，你可以快樂。”
希望我們都可以快樂。
後來，我們的人生軌跡不再重疊，我有了新的朋友，也有了新的故事。
我一點一點的成長，活成了他原來在我眼裏的模樣。
我不再自卑內向，也不再沉默寡言，我變得開朗愛笑，積極陽光，哪怕面對苦難也能自我開導，一笑而過。不對生活失望，也不對自己放棄。
998對於我，是信仰，是引導，是平平歲月里的指路燈。
我曾被光照亮，跟着光，成為了光。
2017年，我們高中畢業了。
998考上了重點大學，而我只上了個專科。
將來，他或許會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
而我呢？我還不知道。
但我不覺得遺憾。
因為這個高中教會我的，遠比我的分數重要。
這個我用九鍵打字法按下998就會跳出名字來的男生，路過了我從一個小女孩，變成准大學生的所有時光。
他教會了我樂觀與自信，努力與強大；他讓我拔光了身上的刺，變得坦誠，懂得自省。
原來時間真的可以讓人釋懷很多東西，他以前和我說過，可當時的我卻不相信。
如今，我已經很少會想起他，所有的聯繫方式早在高中的時候就已經刪乾淨了。
但我不會忘記自己曾經這麼單純又擰巴的喜歡過一個人，在那樣一個時刻。
感謝他。
山水一程，三生有幸。
歲月既往，不可復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