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誰是獵物
骷髏大軍為了加快衝鋒，本能的在冰塊和骨頭堆之前自動分流，所以站在原地發獃的呂岩才沒有立刻被踩成碎片，但隨着冰塊的消融，越來越多的骷髏小隊碾壓過來，呂岩這張臨時保護傘的界限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山谷北面的山腰密林中，有一雙眼睛盯着呂岩好一會了。
“艾西，你在看到什麼呢？”滿頭藍發的霍華德將視線從白花花佈滿骷髏的山谷中轉回來，發現自己的射手夥伴盯着骷髏大軍中的某個位置已經看了很久，他不由有些緊張的問道。
“喏，我在看個小骷髏，他似乎很害怕的樣子。”艾西整個人都趴在低矮的灌木叢中，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正從荊棘間瞄向呂岩。
“鷹眼術！”霍華德小聲的給自己施展了一個法術，細密的紫色紋路爬上他的眼角，他順着艾西所面對的方向，花費了半天功夫，才從茫茫白骨中看到了呂岩，觀察了片刻后他嘟起了嘴巴：“艾西，不過是一個發傻的灰骨而已，你怎麼會對他感興趣呢？”
“嘿嘿，霍華德，有句話你聽過沒有？”艾西聽出了霍華德語氣中的不屑，他嘴角浮起一絲冷笑，眯起眼又瞄了一眼正驚恐的看向周圍的呂岩：“怕死的骨頭才是一個好骨頭。”
“怕死還能算好，呸！”旁邊第三個聲音響起，雖然聽得出主人已經盡量壓低了嗓子，但發出的聲音還是不小：“這都是那群骨頭架子為自己的膽小找借口呢！”
“瑞克，你小點聲，這次要對付的可是兩名強骨！”霍華德急忙氣急敗壞的說道。
瑞克嘟囔了一聲，沒有說話。
“哼，戰骨、強骨有了智慧，它們當然會怕死。”艾西眼中的殺氣漸濃：“但怕死的灰骨我真是第一次見到，它是個異類，如果不是要對付強骨，我一定會先殺這個小東西。”
一名巨大的蜥蜴形紅骨領着隊伍踏上了碎冰，它的隊伍中全是體型巨大的灰骨，數百斤的體重將碎骨和冰塊一起碾碎，深深的踩進泥土裏，呂岩的“保護傘”轉眼間就被破壞殆盡。
呂岩清醒過來，轉身向戰場前線逃去，但背後的轟隆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大地傳來的震動幾乎要把他從地面上起，他甚至聽到了背後那隻蜥蜴形紅骨低沉的呼氣聲。
幸運的是，那種恐怖的冰箭沒有停，呂岩很快就發現了前面不遠處又有一大堆混雜着巨大冰塊的碎骨，他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衝進了碎骨堆之中，緊隨在他身後的蜥蜴形紅骨在這堆新的碎骨前改道了，它們不想又一次降低隊伍的衝鋒速度。
呂岩倒在碎骨堆中，嘴巴大張，胸口劇烈的起伏，就像是一個在拚命喘氣的人類，但可惜的是他並沒有胸腔，起伏的胸口甚至連一點點風聲都帶不起來。
右手手臂傳來劇痛，呂岩低頭一看，自己的右手前骨斷了，是剛才摔進碎骨堆的時候撞在了碎冰塊上。
“咔咔咔……”周圍碰跑的骷髏不斷的撞擊着這堆碎骨的邊緣，呂岩來不及仔細查看傷勢，他強忍着渾身的劇痛站起來，踏着嶙峋的碎骨向前方走去，周圍到處是燃燒的碎骨和堅硬的冰塊，烏黑的濃煙伴隨着焦骨的惡臭瀰漫在空氣當中，呂岩已經進入了戰場前線。
左右和後方都是邊際的骷髏小隊，它們一波接一波如同海浪一樣的衝上來，回頭是肯定沒有活路的。
前方，大約八百米遠的地方，有一座低矮的石牆，石牆上面站滿了人，打着閃亮的火把，舉着猙獰的武器，而石牆下數骷髏堆積成山，還有更多剛衝到石牆下的灰骨正一個疊一個的向上爬，而當他們好不容易爬到石牆頂端的時候，那些在火把下獰笑的守兵就會用大鎚或是鐵條砸碎灰骨的身體。
灰骨在看起來並不專業的守兵面前不堪一擊，手寸鐵的骷髏們其實脆弱的就像是膨化餅乾，輕輕一敲就會四分五裂，它們所起到的作用不過是讓守兵們多揮動一次武器，多浪費一點力量，僅此而已。
紅骨比灰骨要有用的多，它們能夠擋住守兵們的武器，也能扒住牆頭進行反擊，有些體型巨大的紅骨甚至會對守兵們產生足夠大的威脅，不過每當它們即將佔據上風的時候，就會從某處飛出一些火球或是冰箭將它們從城頭撞下去，隱藏在石牆上的魔法師是遠強於紅骨的存在。
原來這就是人，看起來他們很厲害，至少比紅骨都要厲害的多，呂岩一邊魂驚骨跳的看着石牆上的戰鬥，一邊被其他骷髏壓迫着向石牆方向移動，他心中的絕望越來越深，走到石牆下的骷髏沒有一個能活下來。
遠在呂岩身後大約五千米的位置，有兩名身披紅色披風的骷髏站在一處凸起的小山丘上，用略帶得意的神情看着山谷中數以百萬計的骷髏大軍。
“奧古斯特，這個小村子的抵抗很強，看來你的情報很準確。”說話的骷髏身高不足一米五，看起來就像是一副小孩的骨架，但是他完整的紅色披風標識出了他的身份，比戰骨還要高一階的“強骨”，周圍站立的數骷髏沒有一個敢對他表達出絲毫不敬。
另外一名披着紅色披風的骷髏身高超過兩米，頭頂有兩個完整潔白的牛角，他用略有些憨厚的聲音說道：“卡羅爾，不要大意，我看村子裏面似乎只有一些魔法學徒，這種實力不足以保護黑暗水晶。”
矮小的強骨卡羅爾喋喋怪笑道：“奧古斯特，你不說我也會小心的，你我既然升級到了強骨，自然已經成為了傭兵們眼中的獵物，我不會隨意出手的。”
“發動一波猛攻，我將派出五十名戰骨衝鋒。”奧古斯特面表情的看着數千米外的石牆，隱藏在紅色風衣中的骨架中隱約有紅色的光芒在閃爍。
“好的，天亮前必須趕回營地，我也出動五十名戰骨！”卡羅爾立即響應，空洞的頭骨中閃爍着幽幽的紅芒。
奧古斯特和卡羅爾都是強骨，手下各自統御了近百名戰骨，而戰骨一般能率領一百名紅骨，紅骨又率領一百名灰骨，所以一名強骨治下其實有近百萬名灰骨。
奧古斯特和卡羅爾的命令傳達下去后，一百名戰骨以及他們率領的一百萬名灰骨向著山谷中的小村子發起了迅猛的衝鋒。
呂岩夾在這一百萬名灰骨和石牆之間，面臨著死亡的最大考驗。
“呼——”彷彿是一陣狂風吹起的聲音，呂岩發現身後的骷髏大軍幾乎失去了隊形，它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緊密的連在了一起，就像是真正的白骨海浪一樣壓了過來，呂岩甚至看到有一名紅骨不小心被踩在地上，轉眼間就碾成了碎片。
瘋了！
呂岩轉身就跑，拚命的向石牆下跑去，這個時候不能再指望一堆碎冰碎骨能夠擋住什麼了，骨頭們不知道為什麼已經瘋了，它們這股力量就算是撞也可以將石牆撞到了，也許它們就是打算撞倒石牆，哪怕自己先撞的粉身碎骨。
呂岩絕望的向著石牆狂奔，不斷有火球和冰箭從他身邊飛過，但他只感覺到背後的骨頭海浪越來越近，根本沒有停止的意思。
石牆上的人類也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一直以為脆弱的灰骨不過是兒戲的他們紛紛張大了嘴巴，死死的盯着遠處滾來的白色骨海，他們只不過是普通的民兵甚至是農民，哪裏真正見過骨頭們的厲害，一股尿騷|味在石牆上瀰漫，許多人被嚇的尿了褲子。
石牆除了民兵之外，還有二十幾名魔法學徒，一直是防守主力的他們臉上也漸漸出現了驚慌，魔法的詠唱不斷出錯，扔出的火球和冰箭數量反而越來越少。
早先抵達的骷髏就趁着這個功夫爬上了石牆，紅骨揮舞着手中的骨質武器向民兵們砍去，幾名民兵震驚之餘被活生生砍死，更多的骷髏爬上了石牆，眼看在骨浪抵達之前，這個石牆就要失守。
呂岩忽然看到了一絲希望，如果在被身後的骨浪碾碎之前衝進石牆裏面，是不是就能躲過一死？
兩根纖細的腿骨拚命的掄動，生的希望讓呂岩再度加速，他離石牆已經不足五十米。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金絲鑲邊法袍的中年男子踏上了石牆，他上來的位置沒有台階，沒有人注意到他是如何跨越數米的高度直接登上石牆的，中年男子上來后也不詠唱，只是隨手一甩，一連串拳頭大小的火球從他的袖口飛出，轉眼間就將爬上石牆的紅骨和其他骷髏打的粉碎。
“老師！”二十幾名魔法學徒紛紛向中年男子施禮，本來說好絕不需要老師出手的他們感到一陣羞愧。
“這是骷髏們的灰骨之浪，是一種比較低級的攻城手段”中年男子一臉的淡然，他指着靠近的骨浪說道：“對付它一般需要施展聯合詠唱法術。”
魔法學徒們面面相覷，他們還是學徒，沒有人會聯合詠唱。
中年男子笑了笑，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捲筒，從裏面抽出一張羊皮紙：“如果沒有辦法施展聯合詠唱的時候，就需要使用法術捲軸，比如這一張“三疊火牆”，就是對付灰骨之浪的最好法術捲軸。”
魔法學徒們臉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中年男子將羊皮紙攤開，開始詠唱最常用的魔力灌輸咒文，隨着魔力的注入，羊皮紙上很快亮起了三條赤紅色的波紋，中年男子口中咒文一轉，由魔力灌注轉為法術定位，三條波紋嗖地飛了出去，落在山谷中形成三堵高達五米、縱橫上百米的火焰之牆，而原本的羊皮紙則化作一片青灰隨風消逝。
火牆剛好落在呂岩身後不遠處，他在令人窒息的熱浪中扭頭，驚恐的看見白花花的骨浪在一片赤紅中崩潰，再衝鋒，再崩潰！
灰骨和紅骨們義反顧的沖向燃燒的巨大火牆，它們千奇百怪的骷髏頭骨發出慘烈的嘶吼，這種嘶吼中伴隨着憤怒、不甘以及哀嚎，這些聲音匯聚成奇怪的音樂迴響在山谷的上空，而數的骨頭們則在這種音樂下變成一堆齏粉。
“是捲軸，沒有合格的魔法師才需要藉助昂貴的捲軸，使用捲軸的那個人類應該只是見習魔法師！”強骨卡羅爾興奮的說道。
強骨奧古斯特點點頭，他的心情也炙熱起來，那種傳說可以讓骨頭瞬間進階的黑暗水晶就要到手了嗎？
圍牆上中年男子看着前仆後繼沖向火牆的骷髏，喃喃自語：“我護送的是一個什麼東西，為什麼會引起骷髏的注意，這些邪惡生物不是只對黑暗水晶之類的物品感興趣嗎？”他藏在衣服中的左手不自覺的輕輕按住腹部一個鼓起的暗袋中，裏面傳來柔軟的觸感。
圍牆後面的村子裏，緊張的村民們睡不着覺，都心驚膽顫的聚在一起猜測着這一場意外之戰的結局，有一個滿臉白須的臟老頭坐在黑暗之中獨自品酒，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小傢伙真是太緊張了，這種級別的灰骨之浪就用捲軸，豈不是明白着告訴那兩個蠢貨強骨，村中實力不濟嗎？”
山谷遠處的山峰密林中，霍華德奇道：“這個名的小山谷裏面怎麼還有見習魔法師？”
“是個意外的巧合。”艾西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想到我們隨便散佈的流言居然成真，這名見習魔法師雖然對我們獵殺強骨很有幫助，但我們可算是把他給害了，等下幹掉兩名強骨后我們儘快離開，千萬不能讓他知道是我們引來了骷髏。”
“這個見習魔法師身上不會真的有黑暗水晶？”霍華德瞪大了他那雙好看的藍瞳眼睛，做着想當然的猜測。
艾西白了他一眼：“黑暗水晶至少是合格的魔法師才有能力守護的東西好，而且一向穩妥的魔法師協會如果真的要運送黑暗水晶的話，一定會派出大魔法師。”
霍華德倒是對艾西的白眼不以為意，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這名見習魔法師身負什麼其他的絕密任務咯？”
“見習魔法師能有什麼絕密任務？”艾西以他對魔法師協會的熟悉，沒好氣的判斷道：“看到那群魔法學徒了嗎，他只不過是帶着學生野外實踐而已。”
被後人喻為毒眼獵人的艾西並不知道，他下的這個判斷錯了，而且錯的十分離譜。
摧毀了二十萬骷髏后，三堵火牆被愣生生壓滅了兩堵，於是石牆上的中年男子又用掉了一個捲軸，重新在骨頭的海洋中構建起三堵不可逾越的火焰之牆，如此往複，一共用掉了五張捲軸，才將骷髏兇猛的攻勢完全壓制住。
呂岩身後是一片焦土，而面前的石牆上也再一名骷髏倖存，偌大的戰場上僅剩下他一名渺小的灰骨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