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大薩利星系。
茫茫白霧,塵沙飛揚。
尖刀小隊將警惕心提到最高,一路小心謹慎,避開蟲族的重重巡邏,潛入蟲穴之中。
蟲穴彷彿一個巨大的迷宮,又像是一個倒置的螺旋,充斥着奇形怪狀的岩石、粘液和各種生物的殘骸,從上至下都瀰漫著一股濃郁的腥臭味。
戰士們強忍着撲鼻的惡臭,一路深入、再深入,精神力屏障撐起一層又一層,險而又險地避開無數蟲族。
蟲穴很深。
下潛很慢。
小隊成員們的精神力如開閘的流水一般飛速消耗,等到衝下層時,每個人臉上都帶着些脫力的蒼白。
只是有一點出乎意料,蟲穴的守衛不似他們想像的那般森嚴,以至於他們如有神助,一直走到深處,都幸運地沒被任何蟲族巡邏戰士發現。
“今天運氣真好,”有人嘀咕着,“真是中了頭彩了。”
尖刀小隊的隊長和秦淵卻望着稀疏的蟲穴,漸漸皺緊了眉。
……不是運氣好壞的問題。
是蟲穴中的蟲族,真的變少了。
他們還記得前期調查人員傳回的影像——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蟲族,戒備森嚴的守衛力量,以至於調查員完全無法深入。
跟他們目前所見的情景,簡直天差地別。
一路上,許多蟲穴都是空的。小隊人員萬分緊張、如履薄冰地踏入,卻只發現一地殘骸,和部分蟲族褪下的無用軀殼。
……這不對勁。
潛入進度越來越深,秦淵心中卻愈發怪異,漸漸湧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這種不妙的情緒在他們淺到最深層,一口氣衝進蟲穴最底部時上漲到了巔峰。
轉過最後幾個彎后,令人心神懼顫的場景猝然出現在尖刀小隊眾人面前——他們預測中應被守衛層層警戒的區域,此刻竟是一片廢墟,而預測中蟲母應在的位置也空空蕩蕩,只剩下一堆腥臭的粘液!
蟲母不在這裏!
彷彿無形的大手自虛空探來,剎那間攥緊了所有人的心臟,讓他們渾身血液逆流,滿臉漲紅,耳邊響起刺耳的嗡鳴。
有人脫口而出:“……艹!”
蟲母究竟去了哪兒?
它怎麼可能不在這裏?!
如果蟲母真的不在,如果蟲族的戰鬥指揮中心已經轉移——那他們這一波自殺式襲擊,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冷靜,都冷靜!”
隊長眉頭緊擰,額角青筋鼓動。
他痛苦地捏着眉心,喃喃道:“這些粘液就證明,蟲母的確在這裏待過很長一段時間,而且在這裏產下了蟲卵。它是蟲族的指揮中心,如果它已經不在這裏,只能說明……”
隊長的聲音倏地卡了殼。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浮現,太過驚駭,以至於讓他一瞬間失了音。
秦淵冷靜的嗓音響起,接過隊長的話茬,分析下去:“……說明它們已經實施了戰略轉移。”
逼仄的地穴陰冷潮濕,卻有不知從孔隙中鑽來的風,低低呼嘯盤旋。
一片死寂中,秦淵轉過身,神色嚴肅,嗓音乾澀:“……恐怕大薩利星系,已經不是它們進攻的重點了。”
“它們準備開拓新的戰場,並且已經在實施之中,它們瞞過了我們所有的偵查……它們想打人類一個措手不及!”
長久的沉默。
洞穴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一般,每個人都感到冷汗涔涔冒出,順着背脊流淌而下,彷彿毒蛇吐着信子,尖牙觸上他們脆弱的心臟。
沒找到蟲母,卻發現了蟲族巨大的陰謀。
有人驚疑不定:“大規模的轉移……它們是怎麼繞開聯邦衛星探測的?”
“誰知道?”另一人狠狠磨着牙,“這場戰爭最開始,蟲族也是突然就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這些年裏,最初的宇宙蟲洞位置從未變過,我們都以為蟲洞就是固定的,可萬一,蟲族其實擁有轉移蟲洞的能力……”
“那它們為什麼不早用?”
“可能是能力受限,幾十年才能使用一次?也可能是需要付出代價,那個代價對它們而言也十分嚴重。”
“……不管怎麼說,必須把這件事報給軍部!”
隊長艱難地開口,雙手緊緊攥拳。
他的臉色難看極了。
可在他身後,隊員們的神色也如出一轍的絕望。
有人低聲道:“不行的,隊長,我的精神力已經耗光了。”
“光是維持屏障,不被蟲族發現蹤跡,就已經很吃力了。想要原路返回從蟲穴里衝出去,肯定行不通,我們堅持不了那麼久……”
“是啊隊長,我們怎麼辦?”
所有人都無奈極了,也無助極了。
他們都是聯邦驚才艷艷的天才,精神力等級無一不在a級以上,甚至打頭的隊長還是難得的s級。
可一路走來,他們無數次險些與蟲族狹路相逢,精神力一再損耗,此刻是真的已經到了燈枯油盡的地步。
畢竟,他們一開始衝進來時,就沒想着再回去。
他們準備好踏上的,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
隊長狠狠舔着后槽牙,牙根幾乎快要咬碎。
窸窸窣窣的摩擦聲由遠及近,蟲族的巡邏兵在靠近,再不趕快想出辦法,他們很快就會被發現。
……可是,根本想不出辦法。
……完全看不到希望。
他是個聰明人,短短半分鐘內,思路已經轉了無數圈,十幾種方案在腦海中建立再推倒否決……每一種思路都行不通,每一種方案推導到盡頭,都是死路一條。
這樣不行啊,隊長痛苦地想,現在已經不是他們幾個人犧牲與否的問題了。
如果這個消息不傳出去,蟲族的戰略目的被掩蓋,等它們猝然發起進攻,許多星系猝不及防,可能會遭遇滅頂之災。
那可是關係到幾千萬、甚至上億人類的生死存亡!
蟲穴深處,一群人面面相覷,急躁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可不管怎樣,精疲力盡的隊員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就在所有人都露出絕望之色時,一個清亮的、冷靜的嗓音猝然響起。
“先別慌,我有個辦法可以嘗試一下。”
秦淵輕聲說著,抬手摘下手腕上的紅繩。
剔透的水晶珠折射爛漫光芒,被青年修長的手指拈起,彷彿在指尖夾住一抹陽光。
結合周楓和韓天銘的話,秦淵大致猜到這是什麼東西了。他高舉右手,低聲道:“大家向我靠攏,圍得近一點。”
說完,右手猛地用力,捏碎光珠!
溫暖、明媚、承載着所有人希望的光,猝然在蟲穴最深處亮起。熱流縈繞,如清風溫柔地拂過戰士們的面龐,清爽得讓人心神迷醉。
更重要的是,那一瞬間,能量彷彿春雨中上漲的潺潺溪流,歡呼雀躍着在體內流淌,一切疲勞都被祛除,一切傷痕都被撫平。
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是什麼奇迹的力量?!
秦淵剎那間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面對着一群雙目灼灼、眼眶發熱的隊友,他心中也十分激動,但還是按捺住喜悅的心情,壓低嗓音:“咱們快走。”
“這回,精神力應該夠用了。”
……
亞嵐星。
幽深的地下,顧瓊生突然回頭,朝遙遙虛空望了一眼。
剛才那一瞬間,她感應到自己送出的水晶珠被啟用了。
既然會用到水晶珠,肯定是遇到了危險,就是不知道具體是韓天銘還是秦淵。
顧瓊生有點焦慮,下意識地想,系統要是能有個遠程連線功能,或者定位傳送功能就更好了。
不過轉念一想,系統都已經這麼bug了,她還想提要求,委實有點說不過去。
“希望他們都別有事。”
顧瓊生喃喃一聲,旋即回頭望向周楓:“周姐,咱們快回去吧。”
有太多事情需要向聯邦彙報了。
亞嵐星地下的蟲族已死,生命礦石卻還仍然存在,獲取了這麼一大批資源,聯邦的機甲軍團總算是有了觸手可及的希望。
但與此同時,地下蟲穴也給他們提了醒——與亞嵐星相似的收復星足有七八十顆,其中還有多少潛藏着蟲族幼蟲?
在收復時,蟲族真的是被聯邦打退了嗎?
又或者說,是以撤退為餌,就等着某天突然爆發,將全人類捲入新一輪災難?
顧瓊生打心底不願相信蟲族能有這麼長遠的謀划,可心中一股莫名的預感告訴她,這一切很可能是真的。
必須趕緊報告聯邦。
“等等,”周楓說,“把他帶上。”
她指着已經斷氣了的老六。
老六已經死了。
瞳孔渙散,眼睛卻大睜着,驚怒交加的神色在臉上定格,赫然是死不瞑目。
如果他最後那一跳,不是獻祭自己,而是對準顧瓊生或是周楓發起自殺式攻擊,以蛛刺的鋒利程度,還真有希望給眼前幾個人整點麻煩。
可是他野心太大,想將四個人全部埋葬在地下,最後反而喪失了拚死一搏的最後機會。
直到最後老六也沒想通,另一半能量究竟去了哪兒?
可惜,現在他只能抱着這個疑惑,去地獄裏問魔鬼了。
四個人齊心協力,把老六的屍體從尖刺上抬下來。只是在晃動間,一層薄膜突然從老六臉上掉落,連帶着大股大股幽藍色血液從耳鼻口中湧出。
“滋啦……”
薄膜在落地的瞬間,便如同遇到高溫的露珠,剎那間化作一縷煙霧。
幽藍色的血液也是,猛地飄起白煙,眨眼間便從眾人眼前徹底消失。
顧瓊生驚訝地回過頭,才發現之前她踩爆蜘蛛蟲的位置,那些藍色的粘液也已經沒了蹤影。
蜘蛛蟲有着吞噬精神力的神奇能力,自身也彷彿是精神力凝化而成,此刻賴以維持的生命力徹底消散,它們便也隨着靈魂徹底消散,再無蹤影。
見到這種場景,幾個人都皺緊了眉。
“證據沒有了,”周楓小聲嘀咕着,頭疼地擰了下眉心,“這可不太好辦……”
她想了想,還是把老六的屍體扛在肩上:“算了不管了,先帶出去再說,能不能分析出結果,得看韋瀾那傢伙給不給力。咱們走!”
……
回到駐地時,衛星已經自檢完成。
周楓急匆匆跑去發消息,顧瓊生則朝賀鯤眨了眨眼,賀鯤會意,立即帶着她們朝大廳走去。
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如今的他對顧瓊生和周晴算是徹底服氣了,此時帶着她們前往食堂,一路上也掛着親切笑容,不斷地噓寒問暖,殷勤備至。
看得其他戰士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這還是他們高冷、好面子的鯤哥嗎?
曹新明實在按捺不住,湊過來小聲問:“鯤哥,你這是怎麼了?”
“就是就是,”旁邊有人起鬨,“那倆小丫頭片子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糊湯?”
賀鯤眼皮一撩,嘴角一撇:“去去去,說什麼呢,小丫頭片子也是你能叫的?”
他剛揮手把人趕走,想了片刻,突然又拉着衣角把人拽回來:“等等,小曹,我記得你那屋還藏着幾包零食……”
曹新明一個激靈,猛地拽回衣角:“沒有,誰說的?”
零食可是稀罕東西。
亞嵐星位置偏遠,交通也不便利,運輸飛船來的都很少,戰士們返鄉的機會屈指可數,每次都是儘可能地多帶東西回來,精心藏着,能多吃一段時間。
“下回我還你。”賀鯤拍拍他的肩膀,“主要是……你看啊,人家兩個小姑娘不遠萬里來到咱們這兒,咱們也沒準備點什麼東西招待……”
曹新明哭笑不得:“鯤哥,你到底是怎麼了,出門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他掰着指頭,細細分析着:“我想想……能被鯤哥認可,她們應該不是來鍍金的大小姐。但是即使不是,也沒道理被鯤哥你這樣推崇,所以……”
曹新明頓了頓,好奇道:“她們肯定有特別厲害的地方,對吧鯤哥?”
“到底是什麼,戰鬥力?偵查力?反應力?”
“唔……總不可能是治療術吧。”
賀鯤壓低嗓音,沖他豎起大拇指:“你這可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那個治療師……怎麼說呢,完全不應該叫治療術。”
“應該叫神技,神技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