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人
成都,位於南端的天府公園附近。
李硯憑着記憶在傍晚十分回到了叔父家,他原本打算的是自己另外再租房子,這樣的話,他就有足夠自由的私人空間。
不過轉念一想,他之前在電話中向李宏表示了想要回來繼續上學,備戰明年的高考,但他也聽出了叔父的為難,似乎想要復學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所以他自己很快就預料到李宏可能會給他更換學校,租房子八成是沒有必要了。
幸好他去年走的時候隨身帶了家裏的鑰匙,要不然他可能還進不去自家的小區。
隨着叔父收入的不斷增高,這些年他們一家人來回搬了好幾次家,尤其現在他們住的房子更是在天府新城有名的別墅區中,算是屬於豪宅了,門衛和安保力度不是一般的大。
進了小區,李硯拖着行李站在原主記憶中的熟悉的家門口,心情很是複雜。
接近三十年的閱歷,在違反了時空基本理論的穿越重生面前,仍然顯得有些單薄無憑,無法使他完全冷靜地面對眼前發生的一切。
尤其是此前他並沒有哪怕一丁點兒地參與原主的生活,未來也無從按照原主的意志去規劃,因此李硯無法想像如果他打開了這扇門,自己即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或事。
不過,李硯從來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他明白既然自己已經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不管冥冥之中的什麼存在起到了怎樣的推動作用,他都應該去面對,不僅是為了他自己,更是為了原主那可憐的命運。
他僅僅是稍微站定了一會兒,神色便很快變得堅定起來,他知道自己必須走下去。
壓下紛飛的思緒,掏出門禁卡,李硯熟練地打開了門,將從京城帶回來的行李箱拖進去放在左邊靠門的位置,那是專門用來放置帶回家的雜物的地方。
放好行李,又從右邊靠牆的鞋架上選了藍色的泰式人字拖換上,李硯這才走進大廳,打量着這個闊別將近一年的家。
客廳、廚房、陽台、沙發的顏色,書房的燈光,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模樣,就連雜物間的味道,也與從前一樣,微微發霉的氣味中摻雜着洗衣液的清香……
李硯不由深吸了一口氣,一瞬間某種溫暖從記憶深處猛然浮現出來,似乎這一年的時光,僅僅只是像從前的很多個昨天一樣。毫無變化。他知道,這是一種被融入原主骨子裏的家的溫暖和歸屬感,是父母去世后,一直照顧他的叔父無私給予他的歸屬感。
正如此想着,一聲清脆的開鎖聲從大廳的門口傳來,接着防盜門再次被人打開,進來一個穿了一件藏藍色立領長袖、一條草黃色工裝褲的中年男子,臉上的輪廓依稀與李硯有一兩分相似。
“二爸,我回來了。”李硯壓抑住心裏邊無端湧起的遊子歸家的辛酸感,向這個剛進來的人打招呼,說話時也盡量使自己的方言更加方言。
中年男子年齡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歲左右,不到四十歲,常年的經商使他身上多了一種商人的睿智與人情世故,並不如何大的眼睛裏時不時地閃過一抹精光。這種無形當中的氣勢使他彷彿成為了一位久經沙場的常勝將軍,讓人下意識地對他即將說的話或做的事表示認同和順從,這股揮斥方遒的氣勢李硯一眼就能夠分辨出來,這就是原主那個便宜叔叔了!
原主是很怕李宏這股氣勢的。
不過,既然現在李硯取代了原主,那他自然會有他那一套為人處事的方式,別忘了,曾經他也是一個擁有數千萬資產的富貴人家,這點氣勢他是不怕的。
“嗯,回來就好。”李宏聽到自己這個侄子的聲音響起,愣了兩秒才緩過神來,不過臉上卻顯出濃濃的歡喜的神色,很明顯他也沒有意料到李硯會在這個時候回來:“那天接到你的電話,我還以為你在開玩笑,沒想到你……”
他是很高興的,兄嫂過世后,他就把他們留下的這個可憐的侄兒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來照顧,從小侄兒有什麼要求他都會盡量滿足。
他唯一失策的地方,便是與何秀琴的再婚,至少對於李硯是這樣。因為妻子何秀琴的不待見,使得侄子經常受到不公待遇,他公司事又多,幾乎抽不出空來調和這樣的家庭矛盾,這也是李硯出走的主要原因,他是知道的。
李硯因為年輕氣盛,輟學出走,一走就是一年,幾乎不再聯絡,說他不擔心肯定是假的。
不過,擔心也好,愧疚也罷,好在他現在是回來了,以後再慢慢補償就是,李宏如此想着。
“是啊……二爸,我知道錯了……”李硯聞言,不由苦笑着說道:“當初我……”
“哎,不提了。”李宏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眼睛瞥見門口李硯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行李箱:“你剛回來?”
“嗯。”
“來,先坐吧。”談話間,李宏也換了一雙拖鞋,走進客廳指了指沙發道:“你先休息一會,喝口水,待會兒咱們出去吃飯,邊吃邊聊!”
“好。”李硯順嘴回答着,心中想的卻是嬸娘母女兩人。
他和原主不一樣,成年人的思維早已被生活磨去了太多的稜角,他已經沒有了年輕人那種懟天懟地懟空氣的莽撞,從自己的角度來講,他覺得沒必要跟這對母女針鋒相對,畢竟在他看來,他其實是並不需要李宏的家產的,所以雙方並不存在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
不過以後具體怎樣相處,還要等幾人見了面之後在具體看看。
有此打算的李硯,自然是想先見見那個叫何秀琴的嬸娘和堂姐。不過既然叔父提出一起吃飯,他知道一直在家的何秀琴和堂姐商貝貝肯定會到場,畢竟是李宏這個一家之主發話,因此也就沒再說什麼。
果然,見李硯答應后,李宏便一臉歡喜地掏出手機,打給還沒有回家的何秀琴,說李硯從京城回來了,一家人一起吃個飯。
……
叔父家其實並不大,三室兩廳,還有一個小二十平米的閣樓,靠着陽台單成一間,李硯知道那是原主住的屋子,再加廚房廁所,他估計整套房子應該剛好是兩百平米的面積。
一年前李硯走的時候他的房間剛剛裝修,到現在氣味也散的差不多了,整體看起來也跟嶄新的一樣。等他拖着行李到自己的房間的時候,發現房間裏的陳設一直沒有變,書桌、藤椅、畫板、結他,甚至書架上的書也都還保持着自己走時的模樣。
他知道,一定有人定期地將房間打掃過。
叔父向來是會定期請保潔到家來的,估計是他吩咐了保潔阿姨定期打掃自己的房間的,李硯想道。
等他將自己的行李歸置好,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再看手機時,時間已經到了七點。
李宏在陽台上打了兩個電話,便將李硯從閣樓上叫下來,叔侄兩人這才出了門。
雖然李硯擁有原主的記憶,但對他本人來講,他是對成都這個城市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因此,他並不打算多說什麼話。
李宏因為要開車,也僅僅只是輕描淡寫地問了問他這一年來在京城的生活如何,李硯時不時地回答兩句,這一路倒也不是很尷尬。
開了半個小時的車,兩人來到四川農業大學門口。
雖然對這個地方不熟,但李硯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至於開車半個小時就為了專門來這兒吃個飯,叔父究竟是什麼意思,一時間他還不太明白,不過,他到底還是沒有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口。
“貝貝六月份考上的川農大。”似乎看出了李硯的疑惑,叔父連忙解釋道:“國慶節放假的時候她去都江堰遊玩,腿摔傷了,最近都在靜養,前幾天跟宿舍的人鬧了些不愉快,就說要搬家,我們就在這附近給她租了套房子,今天你何阿姨過來給她搬家。”
兩人正說著,李宏突然開門下車,揮着手對從川農大校園裏走出來的一老一少兩個女人打着招呼。
憑着腦海中的記憶,李硯毫不費勁認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