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中異像
姬健順手抄起一塊薄木板,一頭扎進了雨幕中。
無腿乞丐倚門而靠,看着姬健離去的背影,大聲呼道:“一定要回來啊,他們自己還藏了些錢,回來都給你!”
姬健並未聽到無腿乞丐的喊聲。磅礴的雨水像厚重的簾幕隔絕了外界的聲音,姬健只能聽見自己踏踏的踩水聲。
禮縣很大,大到姬健已經在這裏生存了快一周還沒有熟悉整個縣城的佈局。姬健只能順着破廟所在的街道一點點找過去。
姬健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水裏,眼神粗略的掃過兩邊的房子,沒有發現乞丐。
雨一直下,姬健只能聽見水聲,但當他走到一個街轉角口時,他聽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聲音,像是很多人在涉水而行。
姬健循聲輕輕的走去,不忘藉助街邊的土牆隱蔽身影,在這滂沱的大雨中,他一身粗布麻衣,像個飄蕩的幽魂,不宜察覺。
在繞過一個牆角后,姬健終於看見了前方幽深的巷子裏那一群行動詭異的人。
他們一身麻衣,像極了逃難而來的人,但是哪有逃難的人長的這樣高大結實,腰間還別著刀,更別說有的人肩上還扛着些大大的麻袋。
姬健遠遠的觀察着這群人,大概三五十個,個個體格魁梧,腰間佩刀,黑布掩着臉,為首的那人更是身材寬闊,高出別人一個腦袋,一道從頂而下的刀疤佔據左臉,隱沒在那黑色的掩面巾之中。
姬健藉助雨勢再次靠近一點點,隱藏在另一個牆角后,他有種感覺,那些大大的麻袋,裏面裝的是一個個鮮活的人!
那群人正在向這巷子的另一頭走去,磅礴的雨勢減慢了他們的步伐,肩上的麻袋沾了水之後更加的沉重,使得他們行進的更加緩慢。
“大哥,你說這老爺要這麼多的人幹啥,又不是黃花大閨女,差咱們兄弟遭這罪。”隊伍中一名黑臉大漢對着為首的人抱怨道。
“你小子不要給老子亂嚼舌根,這些話在我這說說也就算了,傳到老爺耳朵里,扒了你的皮。”為首的刀疤大漢一邊罵道,一邊一腳踹向黑臉大漢。
“嘿嘿,你是俺哥,你才不會害俺哩!”黑臉大漢雖然面相兇惡,單這話卻顯得憨憨的,惹得眾人一陣鬨笑。
姬健在遠處看着這一群惡漢一陣無語,"大雨天出來綁架也就算了,還跟我在這嘻嘻哈哈。"
沒錯,姬健剛剛已經看清,麻袋裏確實就是失蹤的乞丐一伙人,那沒塞好而露出的黑瘦手臂和破破爛爛的衣裳碎片,不能是別人了。
“眼下乞丐一伙人已經找到,只是不知道要被這伙強盜帶去哪裏,既然收了錢,就遠遠的看看最終要被送去哪裏,也不算違背信用了。”
姬健藉助雨勢掩蓋自己的行跡,遠遠的跟着那伙人人。
那伙人在走了很久后,拐進了一條巷子,姬健等了一會確定沒人折返后才慢慢接近巷子。
巷子十分狹窄幽深,兩邊的牆壁沒有開口,只有最深處有一閃木門,木門深紅似漆。在禮縣,用得起這種木頭的,只有李家。
真相大白了,沒有人會以這種方式陷害李家,在禮縣,沒人有這種膽量。
姬健瞥了一眼后就匆匆離開。在他離開后不久。
木門發出“嘎吱”一聲,自里而開,一隻腳從門內踏出,腳尖朝向姬健離去的方向。這隻穿着樸素布鞋的腳停駐片刻,便消失不見。
姬健很快回到了破廟裏,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無腿乞丐,無腿乞丐聽過後緊鎖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姬健回到自己的窩棚內,現在不是要錢的好時機,他現在更關心的是這個李家綁架這麼些個乞丐有什麼用,難道異世界資本的力量已經發展到發販賣人體器官的地步了么?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姬健有種身陷陰謀的感覺。
姬健正在胡亂的想着,一旁無腿乞丐爬過來打斷了他的思路。
“這些是說好給你的錢,多謝了。”無腿乞丐把手裏一塊縫縫補補的碎布在姬健面前攤開,裏面是零零碎碎的銀子,像散在地上的一把芝麻。
老乞丐把碎銀子全塞進姬健手裏就要離開。
姬健問道:“你有什麼打算么,不要衝動。”隨後從銀子裏拿出一角碎銀塞給老乞丐,“留點銀子備用。”
老乞丐道了聲謝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用雙手撐着地一點一點的朝外面爬去。
姬健心裏想到這老乞丐以後的日子便是一陣心煩氣燥,都是亂世掙扎着想要活下去的人,就不能給人留條活路,這個殺千刀的世界。
隨後姬健想到了今天遇到的那一伙人,當時急着追蹤他們的行跡,卻是忘了細緻的觀察這夥人,現在想想,這夥人綁人手法嫻熟,很可能不是第一次犯案了,並且從最後的去所來看很有可能是李家的人,怎麼會讓自己這麼就一路追蹤到李家大院?
況且,整個小巷子裏兩側沒有別的人家,只有李家一戶,那麼綁匪怎麼會堂而皇之地從後門進入李家?即使是下大雨的天氣,難道他們就不怕有人跟蹤么,亦或者是他們根本就不怕有人跟蹤,甚至,甚至是故意讓人跟蹤?
姬健忽然心底一陣忐忑,“如果我是李家家主,有人跟蹤調查我家裏的生意,肯定會順藤摸瓜反跟蹤一波,摸到敵人老巢,來個一鍋端。”所以,我現在大概率已經被人反跟蹤了,可能他們下一步就會對我動手!
姬健的大腦飛快地運轉了起來,他必須想出方法使李家的人暫時對自己不能動手,至少是三五天內不會把自己抓起來,這樣自己才有充足的時間逃走。
首先,要讓李家認為暫時不動自己的價值更大,可以放長線釣大魚,最好是讓他們以為自己有一個組織,並且自己還在其中有一定的地位,如果說這個組織或者勢力是他們一隻以來都有所察覺,卻無法針對的,那就再好不過。他們一定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可以打敗敵人的機會。
姬健大腦飛快地運轉着,手上卻沒閑着,他找到一根質地粗糙的木棍,上面佈滿了倒刺,若是打在人的臉上再狠狠的一拉。
“嘶”姬健深吸一口涼氣,這簡直是折磨人的兇器!
“好寶貝,你就跟着我吧。”姬健把木棍手持的一端在地上磨了很久,直到光滑不拉手才很小心地放在自己地窩棚邊,也算是給自己一個心裏安慰。
跟李家不對付的勢力,根據姬健這段時間在禮縣的聽說和觀察,似乎也只有縣令大人有這個實力。
據說這禮縣縣令是從上屬平陽郡直接下派來的,為人剛正不阿,是從寒士一路考到如今的官位,今年不過四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也許過兩年就會升遷回去,姬健甚至懷疑他就是來這個禮縣攢兩年資歷。
據這裏的人說這縣令大人來縣不過兩年,卻也是幹了好幾件大善事,修學堂,翻舊案,降稅收,很大程度改善了百姓的生活,深得民心,但同時自然也自然得罪了許多既得利益者。
這其中最勢大的自然是李家,只是礙於縣令上面的關係遲遲沒有動手。但平時也沒少給縣令使絆子,雙方都看對方不順眼很久了。
“轟”
一聲驚雷陡然炸響在耳邊,姬健不自禁打了個哆嗦,透過已經沒有門扇的大門看向外面,迅疾猛烈的雨勢和天空中鉛雲依舊。且越來越黑,大有風雨更勝之勢。
姬健仰頭倒在自己的茅草床上,心裏盤算着怎樣和縣令搭上關係,可心裏卻止不住地想起今天那伙人進的李家後門。
當時那扇門看似緊閉,可現在想想,總覺得那扇門只是輕輕俺上,就像門後面輕輕扶着一個人,刻意留出一絲縫隙,觀察着門外的人。
姬健很不爭氣的縮了縮脖子,這種可能被人盯着觀察了好久的感覺讓人窒息。
怎樣和李家搭上線呢,姬健緊閉雙眼,抬手捂住額頭稍一沉思,心中有了打算。
第二天,姬健早早地來到做工的地方,開始搬磚。時光流逝,太陽東升。很快到了午飯時間。姬健所屬的施工隊伍中午就在施工場地吃午飯,李家管飯,由下人送來。工人們就地吃完,稍稍休息就再次開始幹活。
當然了,飯錢在報酬里扣。
至於不吃工地的飯,當然可以,只要你不出現在李家的工地上就可以。畢竟李家向來以給足勞工選擇自居。
四個手臂粗壯的健婦各挑一副擔子從城內方向趕到工地,除去一人給李家單獨挑的午飯,剩下三副擔子,六個籮筐都是勞工的吃食。
一人一個蕎麥麵窩頭,一個糠菜糰子,一碗沒米的粥,勞工們卻吃的狼吞虎咽。
姬健看他們一口咬掉半個窩頭,用力的喉頭聳動,喉嚨鼓起一個大包,而後滑向胸膛,最後消失在肚子。佈滿褶皺的臉上忽而露出滿足的神情。
姬健看餓了,狠狠一口咬在窩頭上,卻被其中飽含的糠噎住了嗓子,嗆出了聲。
“咳咳,儘管已經吃了好幾天了,自己還是不能完全適應這種伙食。”姬健抬頭看了看周圍的勞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