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坐道來福酒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坐道來福酒樓

西南大地,地處偏遠,西北的寒風吹拂不到,而東來的海風又被隔絕,向來自成一方世界,天府之國的美譽恰如其分。

但是自然風光的美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兵荒馬亂,命如草芥的現實。

當張煌言帶着三個親隨抵達重慶府的時候,正是日光和煦的天色,但是大道兩旁,沿途村落無不是倒滿了飢病交迫的百姓,兵禍朝夕而至,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下一個天明,故而盜匪、賊兵、凶寇盡皆乘勢而起,他們不敢去招惹朝廷,也不敢去招惹農民軍,那刀口自然而然的看向了無辜的百姓......

一路走來,張煌言看到了不下三五群沿途搶劫的盜匪,對着手無寸鐵的百姓大加劫掠,搶奪糧食、婦人事小,稍不順意,砍瓜切菜一般當道殺人乃是常事。

張煌言沒有去管,他也無力去管,至少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也許劉文炤說得對:這個世道,沒有人應該去死,但是更沒有人教給百姓如何去活,而我們最後所要做的,便是叫人如何去活!

到這個時候,張煌言已經明白,聖人的教化,向來是對手無寸鐵的百姓說的,而與惡人無關。

重慶府的入城盤查並不緊張和細緻,守城的兵卒收了張煌言手中兩個碎銀子,便擺了擺手,放幾人入城。

銀子,什麼時候都是稀罕物。

而規矩,向來就是被黃白之物踐踏的。

亂世尤甚。

“先去來福酒樓,晚些時候再隨我去平東王府拜見!”張煌言入城之後,並不着急去見孫可望,石柱土司在重慶府有產業,即為來福酒樓,其與平東王府內部有聯繫,可以幫助引薦。

來福酒樓位於重慶府城東北部,隔兩條街便是布政衙門,現在變成了東平王府。

將秦老太君給自己的信件交給前堂掌事,張煌言便被小二帶到後院廂房......

不多時,一個面色駿黑的中年人推門進入廂房。

“你可是老太君引薦來的?”中年人進門之後,先是上下掃視了張煌言,而後神色冷峻一拱手:“某是土司外房掌事太史延!”

“在下張煌言,見過掌事,”張煌言此刻一身書生打扮,起身後不卑不亢,也是一禮。

石柱土司中內房是秦馬兩家,核心族人的代稱,外房則是執掌一些族內經營產業的外姓人的代稱,這位太史延便是外姓中能力最為突出者。

“老太君的信我看了,你要見孫可望,我可以幫你引薦,不過此人很危險,”太史延面黑如碳,渾身肌肉盤虯,虎背熊腰,望之便是一身橫練功夫。

“流賊可凶過滿清?”張煌言一臉淡然:“不妨事,你盡可引薦便是。”

“你曾與滿清大戰?”太史延眸子一閃,而後迅速反應過來:“你曾隨劉文炤於沂州府大戰滿清??”

太史延經常來往湖廣、岳州等地,昨日才從岳州回來,自然聽說了劉文炤在沂州府大戰滿清的事情,大丈夫在世,誰堪平庸一生?自然想要立下不世之功,留下赫赫威名!

聽到張煌言的話,太史延立刻將沂州府戰事與眼前人聯繫起來。

“我家大人現在身在石柱,派我來面見孫可望!”張煌言微微頷首,相當於承認了。

轟的一聲,太史延一巴掌下去,竟然將坐下的椅子擊碎成了一堆柴幾,只見其立身而起:“劉大人豪傑當世,他在石柱,某竟然錯過一見,實乃憾事。”

“某這就與你引薦那孫可望,此事過後,我與你一同回石柱,某必須親自見見當時之豪傑!”

看到太史延如此誇張的動作和表現,饒是性子沉毅的張煌言,都有些傻眼了:“壯士......好力氣。”

不多時,兩人再次坐下,這一次太史延已經變得親近了很多,親自斟茶給張煌言。

性情中人,不外如是。

“對了,太史掌事,你方才說,面見孫可望,很危險?”張煌言接過茶杯,又說起正事。

“不妨事!”太史延豪氣干雲的擺了擺手:“某方才說危險,是因為你自己前去,但是我與你與同去,便無事了!”

“此話怎講?”張煌言面帶疑惑。

“孫可望在府衙外面有一處金烏藏嬌之所在,效仿曹魏武帝銅雀台,裏面安置了很多良家女子,他每過一段時間便會去臨幸一番,明日便是機會,”太史延嘿嘿一笑:“其人,也是色中餓鬼一般。”

“竟然如此為禍百姓!他張獻忠不知道此事?”張煌言文人情懷一時間有些發作,砰的一聲錘在桌子上:“虧他張獻忠還打的為民起義的名號!”

見到張煌言如此反應,倒是令太史延有了無奈,這位武人一副勘破世情的樣子,笑道:“世間有多少骯髒事,你管的完嗎?這等閑事你也氣的捶桌子,那等看到真正的人間煉獄......你又待如何?”

張煌言被太史延一句話懟的無語,半晌才憤憤道:“世間苦難,苦的都是老實本分的百姓!”

“好啦,你可準備一番,明天晚上,某帶你去往銅雀台!”太史延搖了搖頭,顯然是無法理解張煌言的文人氣性。

不多時,太史延離去,他還有其他事情去做。

張煌言獨自來到院中,抬頭望着天空,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點點星光亮閃閃的掛在黑暗天幕上,兩相輝映下,有着動人心魄的美麗。

“唉,”張煌言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坐在了院中石凳上。

來重慶府之前,劉文炤曾經向張煌言叮囑過:此事危險,或許有性命之憂,讓張煌言想清楚再答應自己。

當時,面對劉文炤的問題,張煌言沒有猶豫,二十餘年耕讀經史子集,孔孟大義,身死從來都不是張煌言所考慮的問題,他只怕不能死得其所。

自從跟隨劉文炤,這兩個月來,自己見到的,體會到的比此前二十餘年更加的深刻和血淋淋。

“農民軍和當今朝廷沒有什麼兩樣,無論誰坐上了那金鑾殿,都於民無益.....那麼,天下百姓的活路在哪裏呢?”

重慶府,來福酒樓後院內,張煌言望着天空的點點星光,陷入了迷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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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明從1644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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