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宿州攻城（中）
宿州城下這場典型的宋金陣地戰，宋軍這邊以有備應無防，而金軍這邊則是堅信開國以來的試驗過數不清女真騎兵就是能打服一切的真理。（除了岳飛可以於野戰中以騎兵戰勝女真人拐子馬，包括韓世忠，吳階都差點。）而在宋朝皇帝趙昚面前，宋軍陣前最精銳萬人事先結陣以待，差點被三千血種不純的女真騎兵給硬生生擊潰，最後迫不得已主將李顯忠率領數百親衛下陣，才勉強扭轉局勢，付出傷亡近三千人的代價，才剿滅這部城中僅存的女真騎兵，圍殺掉金軍猛安裴滿婁室，而萬戶溫迪罕速可趁機逃生后，率數十心腹騎兵逃出戰陣后四處逃散便不見蹤跡，任憑李顯忠派出追擊騎兵搜索數十里都不見消息。
而這時宋軍中軍營帳內，一名楊存中部的騎兵使者半跪行禮朝着台上之人奏報，“啟稟‘御史’大人，末將正是楊太尉部，俺們在下邳和金人四萬人前後鬥了十多天，最後撤走時只有三千多人，但城內依附大宋的百姓都坐水軍李寶太尉的船走了，俺們楊太尉受了女真人一記重箭送到楚州城，現在御營前軍由田統領帶着往宿州城來，末將是被先遣來給李顯忠太尉送俺們田統領的私信的。”
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封火漆封緘的信箋，遞上轉交的侍衛。侍衛看了一眼正侍立一旁腰掛佩刀，身披山文甲的李顯忠。
這李太尉察覺到遞交信箋的侍衛的目光，佯裝未見，眼觀鼻，鼻觀心如同入定般。那侍衛也非愚鈍之人，眼神立馬抽離了這李太尉的身上，低頭雙手將信箋遞交給台上‘御史’大人。
趙昚接到御營前軍田淵送來的密信，仔細看了信封上火漆完好，不作聲色的看完那封送給李顯忠的私信后，淡然一笑，“顯忠，你來看看。”說完便把信遞給一旁的李顯忠。
而李顯忠看完這封后，表情明顯沒有趙昚那般輕鬆，憤怒加惶恐的表情交替在臉上出現，周圍的人也知道信的內容非同小可，個個作勢便要告退，生怕李太尉這時腦袋發懵，說出信的內容。
李顯忠雖帶兵作戰有點猛張飛的意思，但能統領五萬大軍，處理好各方關係，絕非是一莽撞的漢子，“大人，此事尚待核實，容末將請獨奏。”李顯忠此時倒顯得膽大心細，一方面這傳信使者身份尚待查認，不能輕易將趙昚的身份透露，另一方面也強按住內心憤怒，未將密信內容說出。
趙昚一擺手，眾人看到后皆鬆了口氣，齊齊的欲退出帳內，但趙昚這時說道“不必，此事你我二人知道便可，當下需全力拿下宿州，你且速去佈陣安排攻城，今日一戰已勝，當趁勝追擊，速派使者通報邵宏淵部攻城，這是軍令！”
李顯忠憋在口中的話硬生生被憋回去，臉色彤紅，拳頭都捏出汗來對着趙昚半跪行禮，“末將得令，不破城自請軍法處置！”
李顯忠退下便號令所屬各部，發出攻城號令。而另一邊邵宏淵接到攻城的軍令，表現也很順從積極，部下三萬早已集結待令，接到軍令后便也已發動向宿州城進攻。
一時間，宿州城下被宋軍圍得水泄不通。李顯忠部作為主攻部，中軍周宏部早上與出城女真騎兵鏖戰後，損傷頗重被換下在邵宏淵部背後休整。
李顯忠派出本部直屬五千步卒突前領鵝車，雲梯與池州統制荔澤部萬人攻東門，兩萬殿前司張訓通，張師顏部負責南門，而邵宏淵所部三萬宋軍負責西門。北門由於是靠近汴水，是水門，而李寶部二十艘舟船尚未到，便這邊就擱置下未派兵強攻，這也同時應和兵法攻城中圍三闕一的理論。
而城內金軍宿州防禦使烏撒林答剌散在城樓上已經持刀砍掉了一名漢人謀克，理由是這名漢人謀克搶了城內富戶家的財貨。宿州城內因早上那場出城而戰女真騎兵全軍覆沒，城內已經出現各種大小不一騷亂，有趁機搶劫豪富，有相互因私械鬥，更不乏有人蠢蠢欲動挾持金人主將投降，一時間風聲鶴唳，也是因那三千女真騎兵出城后沒有回來，城中便再也壓制不住。
烏撒林答剌散臨陣斬殺這名謀克，也確實暫時將城頭人心震懾住。而下一刻，城下密密麻麻的服飾火紅色的宋軍推進攻城器械，將三面城牆圍堵。這時已經不是殺人立威，就可以安定住城上三千守軍的。這三千守軍其中兩千是漢人，另千人是契丹人，烏撒林答剌散只留有百人女真親兵在城中四處維持。
眼看着城下宋軍已經將攻城雲梯推進百步，城頭上不時有漢人兵卒悄悄朝着這位金國宿州防禦使張望，待到宋軍真正齊射砲車轟擊城牆后，這些眼神已經不是偷看，而是一種赤裸裸的逼宮的意味，甚至有些膽大的悄悄把手中朴刀故意敲擊城牆做響。
烏撒林答剌散何嘗不知道即使那三千女真騎兵還在也是無論如何在近八萬宋軍攻城守下這宿州城。
氣氛還在醞釀，隨着宋軍步卒陣緩慢靠近，城頭上甚至在金人號令射箭，投放滾木的命令催促下，放出去的弓箭也是東倒西歪，三三兩兩。
就在馬上圖窮匕見時，烏撒林答剌散見西門處宋軍攻城進展格外遲緩，另外兩處城門的宋軍都已將雲梯貼靠城牆，那部西門宋軍卻尚在集結，攻城鵝車更是稀稀拉拉，走數十步便要停歇，而作為壓制守軍砲車更是鬆軟無力，很多砲石甚至貼着城牆滾落，像是給城牆做刮痧。
城頭的漢人守將熾熱的眼神將烏撒林答剌散盯得渾身不自在，他也清楚此時真正能相信就是身邊百人女真親兵，這些親衛面對這些自己人，若是平日尚能憑藉多年贏威震懾住，而如今城下八萬宋軍，城內女真兵也就眼前這百人，只是烏撒林答剌散但凡有點腦袋也只會將這些漢人守將眼神佯裝不見。
見那西門宋軍如此遲緩，烏撒林答剌散本能覺得有些門道，不再理會這邊漢人守軍逼宮眼神，號令着本部女真親衛往那西門而去。那西門是安置着千人契丹人守軍，平時金人本就將漢人和契丹人區別對待，若共同所犯事，往往只追責漢人，戰場所獲戰利也是女真人分完優先契丹人，遂這邊西門契丹守軍對金軍防禦使烏撒林答剌散的眼神更為和善，至少沒有人暗中動刀摩擦城牆。
但不待烏撒林答剌散慶幸多久，西門這邊宋軍的神臂弓也已齊發，配合著節奏不是很一致的砲車朝着城牆射擊。“報，有一支宋軍弓箭綁着薄紙射上城頭。”一名契丹守軍呈上一枚宋軍弓箭，箭頭端果然包裹不起眼的窄窄紙條，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烏撒林答剌散摘下紙條，上面竟然有硝石火藥的味道，若不是這部契丹人對自己尚算忠誠，即使射上城頭，要麼淹沒攻城火海中，要麼就是被漢人守軍私藏作為邀功證據，而城下宋軍不知是巧合還是彷彿對自己軍力佈置甚為熟稔，由不得自己多想，打開紙條內容一看，“切勿往水門逃遁，西門守軍速命投降可保命，城門洞開后穿宋軍服飾往邵字軍旗下可活。”
而這時東，南兩門，已經陸續有宋軍登上城牆，城上守城漢人軍初時還作抵抗，待到城上宋軍徹底控制了雲梯上下，那兩千人漢人守軍已沒了作戰的慾望，不僅丟下兵器，還把宋軍往烏撒林答剌散所在西門引來。
而不待李顯忠部宋軍趕往西門擒拿金國宿州防禦使烏撒林答剌散，宿州西城門在城下邵宏淵部剛貼近城牆，就打開了城門，而宿州城首破之功就落在邵宏淵部的身上，其他城牆雖然被李顯忠部控制，但是城門尚未破開，這便客觀坐實邵宏淵部的頭功。
而西門處的守軍也格外順從，不僅將城下宋軍迎上城牆掛上邵字軍旗，而且其中契丹守軍將領還將邵宏淵部官兵引往城內儲藏金銀財貨的府庫方向去，而之間有幾名身材高大的衣着極不合身的宋軍這時明顯與大部宋軍方向相反，往着邵宏淵部中軍將旗下跑，但這時沒人在意這幾名宋軍跑的方向不合時宜，畢竟已經破城，怎麼也不能說這幾人是逃兵，而且還是往自己的主將方向跑，多半會被人當做是信使傳遞消息。
這時，天邊最後一色餘暉落山。宿州城牆上已經遍佈宋軍旗幟，城內兵馬喧囂。待到確定宿州城內已無抵抗力量后，李顯忠也已簇擁着趙昚騎馬往那宿州城內而去。
而城門處在趙昚進入后，又派出重兵緊閉守衛，很顯然金軍主將烏撒林答剌散還未查獲，為了防止其逃走，才作亡羊補牢之策。這時關閉城門搜索，而城內無論如何守軍只要投降歸順，皆可留其一命，但是這烏撒林答剌散必須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軍令也遍發全軍。
而水門處河對岸，埋伏着千人騎兵和兩千摧偏軍，見宿州城已經插滿宋軍旗幟，依然在將官命令下不動身形埋伏着，一直等到後半夜后，這部首領田淵派出信使往城內通報，留下百人埋伏后，又率軍沿河向北，往淮北方向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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