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等不到
金都還記得那是六年級的時候,期末將近。
那天下着綿延的小雨,他有些暈車,便下了車,而停的地方,正好是花鳥魚蟲市場。
他第一次踏進這裏,充滿着新鮮感,然後第一眼就看見了門口箱子裏放着的小狗,不同於那些穿着小衣服,帶着蝴蝶結的名貴品種,那隻小土狗即便在髒兮兮的箱子裏一直哼哼唧唧的,也沒有人多看一眼。
他走過去,看着小狗奶呼呼的樣子,伸出手去撫摸。
那時候的他只有一個念頭,將這隻狗帶回去,或許那個冰冷的豪宅中,就會有他想要待下去的理由了。
他還記得那天寵物店的老闆走了出來,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看起來很喜歡小動物,手裏還抱着名貴的波斯貓。
「小弟弟,這隻狗喜歡的話就帶走,姐姐不要你的錢,路邊撿來的,它剛出生媽媽就被人打死了,你得答應姐姐,好好的養着,不許給丟了。」
金都點着頭答應着,然後再小姑娘詫異的眼神中,去店裏揮手就買貴的離譜的狗糧。
小姑娘也覺得自己做了虧心事一樣,還是道,「看着你這小弟弟很有錢吧,家裏得養一個名貴的品種,我們裏面有很多……」
金都走過去抱起那小小的狗,「就是它了。」
等他將狗帶回去之後,果然有了陪伴自己的東西,他覺得沒有那麼孤單了,哪怕下面那對夫妻吵的天翻地覆,他還能抱着狗逗弄。
然而玩物喪志,等他期末成績下來的時候,他掉下去了十名。
果然他的母親頓時勃然大怒,當著他的面將那隻小狗讓人抱走,丟了出去。
他永遠忘不掉那小狗被抱走時候的樣子,哆哆嗦嗦的,被傭人掐着脖子,叫的凄慘,四肢不斷的掙扎着,那雙眼睛一直看向他。
金都拚命的想要阻止,卻被他的母親死死的按着。
她就是故意的,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她也不會善待。
後來金都是在家裏附近的小巷子裏找到的,那時候已經被車撞死了,扔在路邊,一堆蒼蠅圍着。
一個從小失去母親的小狗,沒有誰教它怎麼去躲避過往的車輛。
後來金都就再也沒有養過狗,也從來沒有再回到過這個地方。
他卻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池煙,或許知道她太過多愁善感,也許是不想破壞現在的美好。
「忘了,已經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兩個人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賣花的地方,果然一下子空氣不一樣了,帶着植物的芳香,眼前霍然一亮。
老闆是個樂呵呵的男人,背着黑包,坐在椅子上,像個彌勒佛一樣,「兩位要點什麼?我們這菊花開的漂亮啊,剛才植物園的還從我這裏搬走了一些呢。」
金都看了一眼滿地的鮮花,「多肉。」
「哎呀,這塊八毛的東西,你買點別的我送你,怎麼樣?」老闆極力的推銷着自己的東西,「你看我家的百合花,迷迭香,擺在家裏多好啊。」
金都挑了挑眉,「我買盆百合你就送?」
「送!」老闆一臉大方。
「那就送我五百盆,那盆百合我要了!」金都大方的掏出手機來。
老闆一聽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嚼碎,只當沒提起過這話,笑着道,「哎呀,大客戶啊,冒昧的問您一句,買這麼多多肉回去,只準備炒啊,還是燉啊!」
池煙「噗嗤」的一聲笑了起來,「老闆還挺幽默,我養不好別的,就買一種。」
老闆看着自己店裏的存貨也沒有五百盆,便好心的勸道,「您用不了這麼多,你家總不能當初都擺多肉啊,這家裏往哪裏落腳啊。」
金都淡然道
,「放在花房裏就可以了。」
有錢人的世界老闆不懂,「哎呀,你家花房能有多大,這玩意兒繁殖的特別快。」
池煙想了想,「比你家店鋪大三倍吧,不過裏面有竹椅雕塑之類的可能佔地方……」
老闆露出一種吃了黃連的表情,「這麼大的地方種多肉,你們怎麼不把撒哈拉搬進去,種仙人掌啊。」
金都眼中已經有不悅的神色了,「怎麼,不賣嗎?」
老闆站起來,「賣賣賣!要是我店裏不夠,我給你去進貨,把你家的地址給我,明天就能送貨上門。」
池煙和金都走到多肉區,小小的多肉植物長在小石子中,她隨手拿了一顆最不起眼的,放在手中細細的打量。
「這叫八千代。」老闆樂呵呵的介紹着。…………
又是一天,好像時間在拚命的奔跑,無論池煙怎麼追趕,都是個失敗者。
她不斷的祈求着時間能慢一些,慢到度日如年,她甚至覺得這是最好的一個詞語,兩個人百日白頭,天長地久。
她恨透了自己的裝傻和躲避,就像是明明知道他晚上疼的睡不着,在黑暗中摸索櫥櫃裏的葯,她竟然還傻傻的裝作不知道。
等她睜開眼睛,金都已經不在身邊了,她慢慢的走出卧室,卻見旁邊屋子的門開着。
只見之前從商場裏買回來的嬰兒床已經裝好了,甚至連小小的木櫃和書桌也好了,架子上擺放着童話書,甚至連每一個小小的擺件,都是精心放在那裏的。
池煙找了一大圈也沒有見到金都,她想到了什麼,慢慢的走到了樓上的花房,四周全是透明的玻璃,但門口卻堆放着數不清的木箱子,隔着縫隙,隱約能看見裏面的多肉。
而金都正站在遠處,拿着鐵鍬,整理着花土。
他身上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袖子捲起,但是肩膀上全是髒兮兮的灰,頭髮也亂糟糟的,雖然不修邊幅,但卻是一種慵懶隨性的美。
聽到動靜,金都慢慢的轉過頭來,「看什麼呢,過來幫忙,我打算今天將這些都弄好,你可不許偷懶,重活我來,你在一旁遞遞水就可以了。」
池煙也笑了起來,「不用這麼急的,又不是春耕,慢慢來。」
金都攥着鋤頭的手緊了緊,良久才慢慢的道,「我可能等不了那麼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