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何以為家
千墨在山頂上向山下看去，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一條巨大的白線，那是幻獸經過的痕迹，所到之處，不管是建築還是草木，全部都被碾碎。山頂上無法在看到入雲城，但是卻隱約可以看到些火光。
千墨緊了緊手中的古劍，不知城下的百姓怎麼樣了，是否與自己這般幸運，又或者城中的人良心發現，願意讓他們進城。只是那些軍官冰冷刺骨的眼神，千墨現在還歷歷在目。
感受着現在片刻的寧靜，千墨不知道以後的路，在這片森林，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看着身邊老人蜷縮的身體，千墨迷茫的眼神夾雜着許多愧疚。
此時，入雲城方向，幻獸如潮水般向城牆涌去，下方的百姓雖四處逃散，卻無法跑過幻獸，而帝國的軍人，在幻獸到來的那一刻，下令放箭，城下的百姓，有被幻獸撕碎的，也有被帝國軍人的強弩殺死的，城牆外場面極度血腥，而那些軍人的瞳孔，卻如幻獸般冰冷。
城主府，雖然已是深夜，卻是燈火通明，在一間書房，站着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他是曾經天宮的得意將領，派往這入雲城，成為一城之主。望着牆上入雲城的邊防戰略圖，微微一笑對旁邊的下屬說道，“彭昱，城外戰況如何？”
那個叫彭昱的軍官恭敬回答，“目前軍隊戰損不多，城牆固若金湯，幻獸根本無法衝破，只是城下的那些百姓，就沒有那麼好運了。”
城主金宇堂溫和的笑道，“今後城外的那些部落，都可以在這地圖上抹去了，我要的東西，出現了嗎？”
彭昱回答道，“還未出現。只是城主，我們這麼做，代價會不會太大了，此次捕獵，幾乎動用了城中半數的軍隊，不但沒有捕獵成功，卻使得森林幻獸暴動，如今城外百姓也死傷殆盡，我怕......”
金宇堂轉了轉手中華麗的戒指，說道，“那又怎樣，那些部落中有威望的人都已經被我接入城中，在城中給點好處給他們，他們感恩戴德還來不及，又怎麼回去管城外的那些人。至於那些城外手無縛雞之力的宵小之徒，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死了又如何。在這邊遠偏僻的入雲城，誰能管我？”
彭昱點了點頭，“城主說的是。”
金宇堂轉身看向彭昱，“那頭幻獸，無論如何也要將它帶回來，不管付出多少代價！之後的行動我都會安排好，切不可出現一點閃失，知道嗎！”
彭昱點頭，“隨時待命！定不負城主期望！”
擺了擺手，彭昱隨之退出書房。
……
城外，幻獸前仆後繼，一輪接着一輪，沒有停歇。而城牆上的軍隊，也是有條不紊的一波又一波續上，根本不給幻獸一點衝進城池的機會。
外牆已經被鮮血染紅，城下堆滿了屍體，有幻獸的獸體，還有更多無辜的百姓。
而此時，在那波凶獸潮的後面，有一個巨大的冥猿，在天空拂曉之際，轉身向森林跑去。隨着它的離開，這股幻獸潮也終於退去，城牆上的軍隊注視這這群幻獸，隨後癱倒在城牆上。
金宇堂聽到幻獸退去，立刻派人打開城門，隨後一支裝備精良的重騎軍離開城池，向森林追去。
……
千墨背着爺爺來到一個小山谷，這裏擁有水源。把爺爺安頓好，千墨就離開尋找食物去了，但是不敢走的太遠，生怕老人會遇到什麼危險。
今天森林的外圍格外寂靜，外圍的幻獸本就不多，又因為那股幻獸潮，這裏的幻獸大都前往了入雲城，所以他們一路都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千墨隨便摘了些野果，便迅速回到老人身邊，老人的氣色並沒有好轉，甚至連轉動一下身體都極為困難。千墨默默望着遠方，必須早點離開森林，老人跟着自己在這，病情根本得不到控制，只會愈發嚴重。
在這山頂，千墨昨晚已經知道這股幻獸潮退回了暗夜森林。沿途他還看到不少幻獸在距離自己駐地很近的地方，幸運的是它們對自己並沒有什麼興趣，只是一個勁的往森林內部走去。至於最終去了哪裏，他不得而知。
回到駐地，老人沒有什麼胃口，乾瘦的身體，彷彿能隨時被風吹垮。千墨過去，讓老人輕輕的靠在自己的肩膀，這樣老人還能舒服一點。
爺爺拍了拍千墨的手，在這初秋的季節，山谷里微微的風吹着兩人的臉，格外清爽自然，看着遠處群山萬壑的壯闊景色，爺爺乾瘦的臉有着和藹的笑意，對千墨說道，“墨兒，爺爺不想走啦，爺爺實在是老咯，不能陪你在這麼翻山越嶺了，不過說真的，爺爺年輕的時候，可是部落中數一數二的漢子啊，爺爺曾經還應徵過護城軍，在部隊待了幾年，唉，干不下去，於是就回到了部落。在部落里，無論是捕獵，還是格鬥，爺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呢！”
千墨聽着老人說話，臉上泛着苦澀的笑，“早就聽說過爺爺年輕時十分英勇啊，不然族長也不會允許您收養我了。”
老人和藹一笑，“我記得我撿到你的那天，是在那片森林的內圍。內圍那邊，常年下雪，當時是與城中的一位將軍和我們起了衝突，不然我們也不會去森林內部避難。當時正下着大雪啊還是夜裏，連路都很難清，只是我隱約聽到一個孩子的哭聲，當時可把我們部落里的人嚇壞了，都不敢去看個究竟，也許就是命吧，是我順着哭聲把你抱了起來，當時你滿臉都是雪花，我把你臉上的雪花弄開，就看到了一張純潔無暇的臉。四周根本沒有別人，風雪又大，我就決定把你帶回來。”
老人似乎越說越有興緻，千墨也靜靜的聽着老人講着曾經的經歷，老人接著說道，“當時啊，部落里得罪的那位將軍勢力很大，他聯合隔壁部落一起追殺我們，實力懸殊，我們都以為無路可走了，結果我們等到天亮，那支一路追殺我們的人都沒有再出現過，墨兒，你就是爺爺的福星啊！”
千墨有點意外，說道，“小時候問爺爺，您都不願意跟我將我小時候對事。原來，我是這麼遇見您的。”
老人嘆息道，“是啊，我從來沒有與你講過這些。但是墨兒，我想說，你的來歷並不簡單，你手中的古劍，爺爺我雖然不懂劍道，卻也能看出來，這把劍非同尋常，而你血液中流淌的，卻能解封這柄劍刃。懷璧其罪，墨兒，你以後的路，不好走啊。”
老人看着遠方的落日，微微閉上了眼睛，“爺爺其實早就知道你與我們不同，所以爺爺就刻意的讓你長時間待在森林裏，盡量少的去接觸部落里的人。可是你知道嗎，爺爺同時也害怕，害怕你會離我而去，爺爺這輩子沒有別的親人啦，你奶奶死的早，我們也沒有留下子嗣，爺爺這輩子只有你啊。還好上天眷顧，墨兒終究是陪了我這個老人家一輩子，直到現在。”
似乎察覺到什麼，千墨紫黑色的瞳孔已經逐漸泛紅，把頭高高揚起，不在看老人，遠方的落日，已經將天空徹底染紅，餘暉灑在千墨和老人的臉上，安詳又寧靜。
千墨扶了扶老人的身體，把他靠在自己的懷裏，“爺爺，咋不說了，我這就帶你離開這裏，我們離開這裏。”
千墨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老人拍了拍千墨的手背，“墨兒，爺爺喜歡這裏，這裏，沒有外人，沒有別人打擾我們，爺爺還喜歡這裏的夕陽，喜歡這裏的風，喜歡這裏的一切，你也不用受部落那些人的氣。現在啊，族長和大供奉他們恐怕早就已經進入城中，他們無論是實力還是地位，在城中，都能有一席之地。”
千墨瞳孔微縮，但是也瞬間釋然，“是啊，冰妍應該早就安全了。”
老人長呼一口氣，說道，“妍兒他對你有情意，你能感覺出來嗎？”
千墨楞了一下，輕聲道，“我們雖然在部落一同長大，但我一直都把她當成一個小妹妹，我很感激她，謝謝她這些年，對我們的照顧。而且，我和她，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老人重重咳嗽了一聲，微笑說道，“傻孩子，我的墨兒啊，身手不凡，來歷不凡，這模樣啊，更是不凡，換誰家小姑娘都會喜歡上你的。爺爺啊，希望以後，你這找到一個值得守護一生的姑娘，到時候，可別忘了，帶回來給爺爺瞧瞧咯。”
老人又艱難的呼出一口氣，望着遠方，“墨兒，爺爺真的喜歡這裏，爺爺想永遠留在這裏，你答應爺爺，以後有時間，一定多來看看爺爺，好不好。”
千墨把頭埋在老人的肩上，不讓老人看到自己的表情，可是抽搐的肩膀和顫抖的雙手，老人也淚眼朦朧。
老人靠在千墨懷裏，微弱的說道，“墨兒，答應爺爺可好？”
千墨沙啞的說道，“我答應，我答應爺爺……”
“傻孩子，哭什麼。你一哭，爺爺也想哭。”
老人抬手擦乾臉上的淚，將手輕輕放在千墨的頭上。
“墨兒，爺爺這輩子真的很滿足，能有你這個孩子，是爺爺最大的福氣。”
“墨兒，爺爺其實還有一個心愿，就是希望看到你成家，看到你立業。爺爺還希望，可以多陪你久一點。可是啊，老天不讓啊。”
“墨兒，爺爺真的累啦，爺爺睡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