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場悲劇在上演
有了路,就有了回家的可能!王一瘋了似地往山下跑。
可就在這麼個時候,忽聽遠處有馬褂鑾鈴之聲傳來,王一就是一愣,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待仔細看時倒是大吃一驚。
土路上來了一支馬隊,足有五六十人,全都帶着武器,火槍,馬刀和長矛,不過大部分都是很原始的燧發槍,只有十餘人用的是相對先進些的后裝線膛槍。這些人一起簇擁着一個四十多歲的白胖子,顯然他就是為首之人。
“這是怎麼個意思?難不成在拍清裝戲?這些人怎麼還都盤個辮子?……不過劇組在哪呢?”王一一時之間還有些弄不清楚狀況。
這時從對面飛馳來了兩騎,在這群人面前停了下來。
王一離這邊足有百米開外,雖然有些遠,但因為地形的關係,還是能勉強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大哥,劉家的小車隊離這邊只有五里的路程了,他們共有四十多人,其中護衛二十人,都帶着冒煙的傢伙!剩下全是老幼婦孺。”
白胖子一擺手,道了聲辛苦,那踩盤子的二人便自動歸入隊中。隨後白胖子吩咐道:“兄弟開始吧!”
這幫人顯然駕輕就熟,其中有四名背着后裝線膛槍的人下了馬,直接上了路旁的高樹。剩下人也都隱於周圍的樹林之中,看來是準備守株待兔了。
“我擦淚,這幫人不會是馬匪吧?”王一莫名其妙,心中還在納悶:“現在國內還有干這個行當的?不都被收編進公路收費站了么?”
過了半個小時,土路上又來了一支小車隊,總共四駕車。頭一駕雙轅馬車上拉着幾個箱子,剩下三駕拉着人。兩邊有背槍護衛,穿的也不是現代衣服。
王一實在弄不明白出了什麼事,要說拍電影吧,也沒個劇組。若說打劫吧,現在誰還干這個行當?即便真當馬匪了,不說ak47,怎麼也應該用好點的自製手槍吧!不然也太不專業了……
他正瞎捉摸呢!路邊樹上的幾名槍手同時開了火,四名馬車夫同時從車上滾落下來,不是腦袋開了花,就是胸前湧起大片血跡。
“我擦淚!這是玩真的啊!”
死人,王一見過,這沒什麼稀奇的!當年還在醫科大學的時候,每年暑假回來,剛進寢室大門,准被導員抓去,要麼是往解剖實驗室搬新大體,要麼是從福爾馬林池中拿大鐵鉤子撈屍或者拋屍。不過當場殺人這種事,王一卻是第一次見了。雖然從前在家沒少玩諸如使命召喚——現代戰爭,戰地,甚至更血腥點的戰爭機器,但那畢竟是遊戲。如今看着四射飛濺的鮮血,以及充斥着滿耳的哀嚎,世界似乎在這一瞬間被人換裝上了極慢的鏡頭。一切都變得拉伸而扭曲,變得極其的不真實!
“媽的,我這到底是在哪?”躲在半山腰大樹后的王一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遇上這種事,要是不怕,那是假的。
交火還在繼續,被襲擊的車隊反應很迅速,那些護衛騎士很快都翻身下了馬,一些人負責掩護,而其他的人則儘力讓馬車圍成了一個圓圈。而原本坐在馬車上的一家人,此時被推到了馬車下躲了起來。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女眷們難免受到驚嚇而哭泣。不過一看就是家主的挺拔老人則顯得非常剛毅,不時呵斥着自家的女眷,同時又讓家裏其他的男人們拿起武器,反擊已經開始馬隊衝鋒的馬賊。
匪首白胖子顯然也沒了之前的從容,對於車隊的猛烈反擊明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自己帶來的五十多人,現在只剩下三十幾人,折損了將近四成的人手。雖然對方的損失要大於自己,但這種結果也不是他能接受的!
“弟兄們,除了王老頭之外,男人全殺,女人你們留着玩!”白胖子一臉猙獰地喊道。
畢竟佔着人數上的優勢,再加上來去如風,車隊的抵抗強度慢慢減緩了下來。大約在半個時辰,車隊裏只剩下老者一個站着的男人。
大勢已去!
老人心裏明白,看着對面逐漸走來的馬匪,一家人絕難倖免!只見他眼中有一絲不忍,不過瞬間又閃現出絕然之色,“夫人,來世再見了!”
一聲槍響,一名老年女子倒在了血泊之中,剩下的四名女眷外加一名男孩,立時哭作一團。
老人此時又將槍口對準一名年輕女子,可就在這時槍聲從遠處傳來,老人應聲倒地!手中的長槍也落在了地上。
“別介啊!王萬山,你把自己老婆,小妾,女兒,都給殺了,我這幫弟兄上哪找樂呵去啊!”開槍的是白胖子!此時他一臉冷笑地挖苦道。
“你是……”
“怎麼臨死還套話啊!放心,我全告訴你,說來咱們之前也還見過呢!”白胖子笑了起來,看着十分的猙獰。“我大哥叫張伯興,我二哥叫張仲興,我三哥叫張叔興,而我叫張季興。現在倒也不用這個名字了,人們都叫我……白面彌勒。怎麼樣,我家裏幾位哥哥的名字你是不是覺得很耳熟啊?”
王萬山臉色忽然變得複雜起來,旋即道:“白面彌勒?在黑龍江給沙俄人帶路劫殺邊民的就是你!?……你姓張?你是張家莊的人?”
“呀,您老還記得啊!”白胖子笑了起來,“我就吉林張家莊的人!不過那莊子現在已經沒了,當初為了一個金礦,你親自帶人把我們張家莊一百來口子全給滅了。要不是那天我偷跑出去玩,也就跟哥哥們一起死了!……沒錯!黑龍江那邊的事是我做的,我要是不給毛子當狗……嘿嘿,怎麼斗得過您啊,最近聽說您又陞官了,從奉天府被調到了京城,是王大人,王老爺了!”
“你是來報仇的!?”王萬山眯眼道,身上受了傷,讓他臉色有些蒼白。
“你說呢!”白胖子瘋狂地大笑着,“兄弟,好好幫我疼疼王大人的妻妾。對了,他女兒不錯,細皮嫩肉的,就先讓爺嘗嘗鮮了!”
馬匪們一陣大笑,有兩人過來把倒地不起的王萬山拉到一邊,強迫他觀看自己的妾侍被糟蹋。而白胖子此時着抓着王萬山女兒的頭髮,把已經嚇得渾身癱軟的少女壓在大車上,一邊羞辱着王萬山,一邊撕扯着少女身上的衣物。
“爹,救救我啊!”
馬匪們陷入癲狂,土路成了地獄。
王一背靠在大樹后,那邊的情形讓他不忍卒目,懷裏抱着95式突擊步槍,耳中聽着女人們絕望的悲呼,身體卻抖若篩糠。
“這他媽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裏!”王一快要崩潰了,心裏思念着自己的父母親人,從前生活的世界雖然不算完美,但畢竟還算安定,雖然從電視上也經常看到非洲和中東平民不時死於空襲和自殺襲擊,可那畢竟離自己很遙遠。而眼前的這個世界……沙俄,奉天……王一不敢再想下去……
“若是死能結束這一切……”王一顫抖地雙手扣着扳機,將95式突擊步槍的槍口放在了自己嘴裏,然後緩緩的閉上眼睛……
“啪——”
槍聲傳來,王一被嚇得一個機靈!冒出了一身虛汗。
他沒開槍,死的是王萬山的女兒和侍妾……
看着自己的女兒和侍妾被糟蹋,王萬山老頭子已經徹底瘋了,睚眥欲裂地狂喊道:“張季興,白面彌勒,你記住,今天我王萬山認了!這是我欠你們張家的!可你別忘了,你勾結毛子禍害邊民,和我王萬山當年乾的一樣的勾當……今天我被你滅了滿門,總有一天,你也跟我是一個下場!”王萬山雙眼含淚地大笑着,“張季興,老夫在十八層地獄等着你,到時咱一起上刀山下油鍋……”
“啪——”
王萬山倒在了血泊之中,白胖子的臉色鐵青,手中的長槍冒着煙。
“把受傷地都給我殺了,一個不留!”白胖子接着猶豫了一下,道:“至於受傷的弟兄,能救的帶走,沒救的,也別讓他們受罪了!”
手下們應命,開始處理後事。
王一這時本想離去,忽聽那邊傳來幼兒的啼哭聲。
“老大,從大車底下找到了這個小崽子,應該是王萬山的兒子或者孫子!”
男童六七歲,長得倒是白白凈凈的。白面彌勒騎馬過去,伸手抓頭髮,將他提了起來。男童吃痛,連踢再踹的,小手無力地對抗着白面彌勒粗大的膀臂,周圍馬匪笑得前仰後合,而男童的哭嚎聲卻傳出去好幾里。
“兄弟們,這崽子你們說我是摔死,還是拿槍崩了?”
“摔吧,省得白廢了一顆子彈!”旁邊一個馬匪出着主意。
“媽的!還是你小子會過日子!”白面彌勒笑罵道。“不過爺就喜歡拿槍崩,不然摔不死,再補槍更麻煩!”
“還是老大英明!”馬匪拍着馬屁。
張季興把槍口對準男童的胸口,笑道:“小子,我送你去見你爹!”
在王一的眼中,男童的背後冒出了一串血花,瞬間的綻放,又快速的凋謝,之後他停止了掙扎,就像一塊破布一樣,被白面彌勒扔在了地上。
王一不知道自己是種什麼感覺……那被槍殺的似乎不是男孩,而是他自己!恐懼和彷徨一瞬間從他身上抽離,剩下的,只是要把一切毀滅的無邊憤怒!
馬匪們正在清點收穫,一個個眉飛色舞,不時在白面彌勒面前表着功,歡呼聲接連不斷。
一個馬匪跳上裝着四個箱子的雙轅馬車,掀開上面的遮蓋,接着撬開了箱鎖,第一箱裏面是數件玉器。雖然沒什麼文化,但馬匪也知道這些東西價值連城,於是立刻回頭報喜。
“老大,這下我們發達了!”
白胖子笑着點點頭,周圍的馬匪也跟着歡呼起來。
可就在這時,在所有馬匪難以置信的眼中,白胖子的腦袋忽然炸開了花,緊接着胖大的身軀從馬上跌落下來,正在男童身邊不遠處。沒等眾匪明白過來的時候,一種從未聽過的槍聲如爆豆般接連響起,匪徒們看着身邊的同伴,一個個被擊倒。有些想反抗的,順着聲音的方向放着槍,不過很快都成了屍體。剩下的,只能顫抖,最後在莫名的恐慌中,崩潰!
他們四散奔逃,按照以往的經驗,如此接連不斷的槍聲,只有達到相當人數的槍隊才能辦到。而在整個奉天府,除了官軍,沒人能組織起如此多的人手。
王一大開殺戒,眼神很瘋狂,已經失去了理智,他沒有放過這裏任何一個人的打算。他們都是兇手,現在他也一樣。
一米六不到的身高,在使用95式時,多少有些不便。再加上射擊時強勁的後座力,已經讓他的肩膀隱隱作痛。多虧曾經在陸軍院校學習過一年,95式也不算陌生,不然還真駕馭不了。
土路上,馬匪的屍體橫七豎八,只剩下五六人。雖然已經逃出去兩三百米,可還是躲不過追魂的子彈。
短短的時間內,王一打光了兩隻彈匣的子彈,現在換上了最後的彈匣。不過這不要緊,因為所有馬匪都已經倒地不起。將95式背在身後,王一雙手持着92式手槍走下山坡,現在他沒有絲毫的仁慈,但凡還能動的馬匪,都會毫不猶豫的補上一槍。
直到來到那男童的身邊時,他終於停下了腳步。
血泊中的男童並沒有死,不過雙眼中也僅存着最後一絲光彩。當看到王一后,他微微地抬起小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可一切都只是徒勞。當小手頹然落下之後,王一痛哭了起來。
如果……如果自己再早一步開槍,再早一步……也許他就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