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章 追憶

曲嫣早已累得精疲力盡，吃了點干餅便靠着牆昏昏欲睡，而風兒早已經趴在鐵婆婆懷中熟睡，鐵婆婆則是默默望着這坍塌的屋頂，陷入了回憶。阿達吃過東西后，手握長弓守在門口；?巴從包裹中掏出一塊獸皮擦拭着彎刀。吉安和吉昌兩兄弟一個守着火堆，偶爾往裏面添加柴禾，另一個則盤膝坐着背靠着牆閉目養神。他們已經習慣了這般逃亡的生活。

“祠堂後面是一道懸崖，懸崖上有一塊巨石，突出懸崖之外，月圓時坐在那塊巨石上賞月別有一番風情。懸崖另一邊便是另一座山頭了，兩座山挨得很近。”從進入這祠堂后便沉默不語的鐵婆婆終於開口。

曲嫣聞言頓時清醒過來，但不知鐵婆婆說這話有何意思，於是瞧着鐵婆婆靜待下文。

鐵婆婆臉上帶上了幾分笑意，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停頓了會又繼續道：“與老爺第一次見面便是在那塊巨石上，好像那天也是月圓之時，為了爭奪那塊巨石，老身與老爺大打出手。那時的老爺正值年輕，一身白衫在月下竟也挺好看，不過他卻打不過我，鼻頭被我打了一拳，眼淚和鼻血直流，便被我趕跑了。唉，後來想了又想啊，這一場架還是老身輸了，輸得徹徹底底，也將自己輸給了他……”

曲嫣想不到鐵婆婆會突然說出這些陳年舊事，不過這女兒心思倒也挺對曲嫣的心思，聽到鐵婆婆依舊在慢慢說著過往之事，曲嫣沒來由想起曾經在夏家山莊時，陪在少爺身邊，看着他在月下練劍，那時的少爺不也是常穿着一襲白色的長衫么，少爺練劍時神情冷峻，一招一式極為認真，那時的少爺不也挺好看的么？少爺啊少爺，你是有福之人，肯定不會有事的！但你究竟在何處，是否吃得飽穿得暖，嫣兒要到哪裏才能找到你？

火堆上的火焰不斷跳動，印得人臉時明時暗。一老一少，一個時而沉默陷入回憶，時而自言自語說著一些過往之事；一個默默的聽着，迷離的眼神卻是在思念着那個人兒！

祠堂內，疲憊的眾人漸漸睡熟，守在門口的阿達也是困得睜不開眼，卻依舊強撐着。鐵婆婆摟着風兒靠着牆睡著了，而曲嫣也不知何時蜷縮着身子趴在牆角乾草上沉沉睡去，嘴角掛着淡淡的笑意，正做着不知名的美夢，或許在夢裏她已經與心中牽挂的少爺相聚了吧！

夜，越發深沉。天空一片烏黑，夜幕之上瞧不見月色與星光，皆隱於那厚重的烏雲之後。微風襲來，帶着陣陣陰冷些許刺骨之意，這夜，陰氣森森!

屋內，彭岳已然入睡，白日消耗他太多精力，早已疲憊不堪，此刻的他睡姿甚是難看，大張着手腳橫擺在床榻中央睡得極其香甜。

忽然，一陣疾烈的陰風從雲府上空刮過，將地面的落葉吹得沙沙作響，一些細碎的枯葉與斷草忽而打着旋被這詭異的陰風卷上半空，夾帶着直往雲府角落一處破敗的小院飄去。小院破舊的院門緊閉，一把青銅大鎖穿過兩扇院門的銅環將之緊緊鎖住。院內有矮屋一座，矮屋似被風雨侵蝕多年，已坍塌大半，殘磚剩瓦雜亂散落在地面。矮屋旁有一棵歪脖大樹，但樹心已空，已然枯死不知多少年頭。院內無人打理，雜草叢生，半人高的雜草將院角處一口水井遮擋，也不知何故，那水井的井口被整塊青石壓住，其上還用幾道手臂粗細的銅鏈將青石和水井捆縛在一起，如此大費周折似乎是為了困住這井下某物。這青石已在這鎮壓了有些年頭，石面上指縫大小的裂紋密佈。

忽而，又是一陣疾風刮過，颳得院中雜草悉悉索索作響。忽然，一聲聲若有若無的嚶嚶哭泣聲從那水井內傳出，漸漸的，那哭泣聲愈發清晰，就見一道白煙從青石與井口接合處的窄縫飄出，在半空中化為一個女鬼，那哭泣之聲轉而變作嘶啞的怪笑。

女鬼一頭青絲在空中飄散，面容模糊瞧不清其容，她在半空盤旋一圈便穿牆而去。女鬼似對這雲府各處極為熟悉，不時停留在某處默默觀望，雖面容模糊瞧不清表情，但從她不時露出迷茫之色的雙目中，可看出她正追憶着一些過往之事。想來這女鬼生前必為這雲府之人。

女鬼悄無聲息從府中迴廊穿過，途中遇見雲府巡夜的護衛也不閃不避，徑直從他們身邊飄去，那些護衛並未察覺絲毫異狀，但覺得一陣陰風從身側拂過，竟齊齊打了過寒顫！

女鬼直往雲府大小姐雲珠的閨房而來，又穿過幾道院牆之後，便來到閨房樓下。女鬼似乎察覺到几絲異常，飄身而起，在半空繞着閣樓巡視了幾圈，但並未發現任何異樣，這才緩緩落身至閨房前的樓台上，又化作一道青煙從門縫間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