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給後輩自由
喬松柏微微彎腰,聽林暖暖說出她的計劃。
“這個倒是可以。不過,得演一齣戲。這人心,得你收買。”喬松柏看向那些鬧事的人,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算計來。
林暖暖是有一堆方法,但是在操控人心這塊,她還是得聽喬松柏的。
“那你先說。”
喬松柏笑着點頭,立刻換上一副兇狠、惡毒的面孔。
“娘子,這些人,死不足惜。但是我怕髒了我們家院子。”
林暖暖皺起眉頭,裝作一副苦惱的樣子:“那該怎麼辦啊?”
“要不,我們把他們送官吧?”
“什麼?”林暖暖嚇了一跳:“相公,這可不行啊。縣裏的大老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啊?”
“娘子,慎言。”喬松柏輕輕拉着林暖暖的手。娘子這演技有點過於誇張了,得收斂着點。
林暖暖朝喬松柏扎把眼睛,表示收到。
“可是,真的送了官府,他們是生不如死啊?”
“那依着娘子的意思,是要把他們給……嗯?”喬松柏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原本躺在的地上人,聽到這話,真是覺得無聲勝有聲。
喬松柏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是沒說,他們也知道了。
這個時候,這些人是真的後悔了。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這是沒錯的。
但是,這附近的村莊,全都是受惠於林暖暖,包括榆樹村,也是一堆人心裏念着她的好的。
她要是真的讓地上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
還真的沒人幫忙查。
所有人此時都緊張地聽林暖暖的回答。
她是什麼想法,關係到所有人的小命。
喬松柏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些人,朝林暖暖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說了。
“娘子,你覺得是該怎麼樣呢?”
“相公。”林暖暖委屈巴巴地看向喬松柏。
明知道林暖暖是在演戲,喬松柏仍舊覺得心都快化了。“娘子你說,為夫聽你的。”
地上躺着的人,嫌這對夫妻磨嘰,心裏面緊張得要死。
但是又不敢多言,生怕惹他們不高興。
“我是個膽小的人。我見不得血光。這些人裏面,也有幾個,是在我們這邊打工的,也算相識一場。無論是送他們見官,還是殺了他們,我都於心不忍。”
林暖暖這話斯條慢理,讓躺地上的那些人,全部聽清楚了。
果然,這些人的心放下了一半。
可是,喬松柏卻出言反對:“娘子,你可不能這麼便宜他們啊。”
那些心,又高高提起了。
“相公,那你是不聽我的了?”林暖暖反問。
喬松柏掃了一眼地上的人,聲音有些沉悶:“自然還是得娘子當家做主了。”
這來回的拉扯,讓地上的人,現在已經不由自主地相信林暖暖能夠主宰他們的命運里。
此時,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林暖暖要他們去挖煤礦。
三餐食宿照舊,工資減半,且每天必要花多餘的時間接受“教育”。
這躺在地上的人一聽,樂了,這也算懲罰?
林暖暖要的,就是他們的同意。
挖煤這件事情,可是非常辛苦的。與造紙廠的輕工業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林暖暖要的就是帶勞動性質的懲罰,同時要對他們進行“洗腦式”教育。
目前人口真的是太寶貴的資源了。
即便是這些人,她也要利用起來。
煤礦涉及的東西不多,他們也做不了手腳。
所以,這是最合適的。
不過,比起跟一般工人簽的活契,這些人簽的都是死契。
看到他們所有人按了手印之後,林暖暖才放心下來,與喬松柏帶着他們去河對岸的煤山。
這兩個月來,林暖暖只讓多出來的人手,做兩件事。
第一件就是挖煤,為水泥燒鑄提供需要的能源。
第二就是建土窯,為水泥製造反應提供容器。
現在是收成的時候了,林暖暖特意延遲白鹿書院的建造時間,就是為了水泥的製造。
現代水泥的製造工作相對複雜一些,但是原始水泥就很簡單了。
將樹枝、樹皮以及麥秸等東西,燃燒製成草木灰。
而後,將草木灰融於水中,撇去上層雜質,製成原始鹼性溶液。
同時,將捏成小塊的泥土放於土窯中煅燒,趁熱泡入鹼性溶液裏面,即可得原始氫氧化鈣溶液。
之後將黏土與其混合,晒乾、碾碎,就可以得到水泥粉末了。
整個過程,最消耗的東西,就是人力與能源。
林暖暖都已經買了這麼多人了,仍舊覺得人力緊張。
現在把這些人帶過去,讓他們幫忙,也只是多一個算一個罷了。
渡過臨滄河,是熱火朝天的礦山。
李俊來看到林暖暖來了,立刻笑臉相迎。
之前,他是一直想要離開這裏的。畢竟每天都對着阿二,實在是無聊。
可是,自從林暖暖把買下的奴僕全部送過來之後,李俊來就換了一副嘴臉的。
現在,在礦山這裏,他大小算個工頭。
而且,他參與採礦最久,是所有人的師父。
因而,在勞動者心目中,他是受敬仰的。
且因為讀過書,基本上都不用做太重的活計。
這些都讓他有些飄飄然了。
那些功名利祿,似乎太過遙遠了,甚至還不如在這裏做個“土皇帝”,於是,他也想着,把妻兒全都接過來。
可是,他不知道該如何跟林暖暖說這件事情。
所以,今天看到林暖暖抽空來了,他先笑臉相迎,然後一頓馬屁,把林暖暖與喬松柏吹的天上有地下無,都快說,他們倆比孔聖人還要聖人了。
林暖暖聽到這話,就覺得不對勁,她朝喬松柏使了一個。
喬松柏笑着搖頭,讓林暖暖且聽着就是了。
正所謂,人不求人一般高。
李俊來看好話說了一籮筐了,林暖暖就是沒反應,急得抓耳饒腮的。
最後,他只能腆着臉,說起了男女之事。
“你們兩位可真的是天作之合。就像天上的織女與牛郎啊。不對,說錯了,你們倆個是天天見面,我與我夫人,那才叫牛郎與織女。”
“哦豁。”林暖暖知道,李俊來是圖窮匕見了。
他覺得這生活不錯,想要帶老婆孩子一起過了。
“我給你放個假。你回去看看?”
林暖暖知道他什麼意思,但是卻故意說,讓李俊來休假去。
這下子,李俊來直接急眼了。
現在是他在眾人面前立威望的關鍵時期,要是真的休假了,回頭他不再是技術最好的那個頭頭了,豈不是本末倒置?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想把老婆孩子帶過來。”
李俊來看林暖暖實在不懂彎彎道道,只能把大白話說出來。
“你確定?”
關於李俊來的安排,林暖暖是想過的,畢竟他是個讀書人,讓他做老師,教大家認字是極好的。
安排他在礦場採礦,屬於權宜之計,沒想到,他竟然樂在其中了。
對此,林暖暖自然是沒有反對的理由。
不過,李俊來不光是包工頭,還得是教大家認字的那個老師。
雙重身份,又有家人陪伴,李俊來是相當滿意。
“放心!我一定將聖人之言,交給大家。創造一個堯舜都羨慕的盛世。”
林暖暖聽到這話,險些沒笑出來。
她知道李俊來這是在給自己畫大餅,但是她不想要這些。
“聖人的道理,你不用教,教他們什麼東西,我只有安排。你現在先等着吧。”
真教了聖人的道理,林暖暖才會頭疼。
將人交給李俊來之後,林暖暖同時也在這裏,開始調整人手。
整個露天礦山,在江北,林暖暖為了取材、鑄造方便,也把整個生產線,放在了江北。
如今來到這裏,將大部分的礦工調去草木灰生產線,讓他們先開始做前期的準備工作。
然而,林暖暖這個工作調動,讓李俊來傻眼了,還讓不少人積累了情緒。
“一會要挖石頭,一會又要去燒草,這不是折騰呢嗎?”
已經有不少人知道,煤礦是為了燒火的,林暖暖都讓人把石頭采出來了,還要去燒木材、燒麥秸,這就是在逗人玩啊。
“沒事沒事,打一頓就好了。”
李俊來看到林暖暖聽到那些話,臉色都變了,立刻狗腿起來。
在這裏的礦工,與其他打工人,還是有些不一樣的。他們一直都認為自己的身份是奴隸,從來不敢奢求什麼。
屬於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工作上也沒有什麼積極性。
縱然林暖暖也包吃包住,甚至發工資,但是在他們眼裏看來,他們仍舊是沒有什麼盼頭的。他們人都屬於主人的,何況那些錢了?
李俊來對付他們的方法,簡單粗暴,也是最常用的辦法,那就是打一頓。
林暖暖自然是不能用這種方法的。
她清楚知道,打一頓是不可能有效果的。
想要成事,首先要調動這些人的積極性。
目前看來工資對他們來說,吸引力是不夠的,還是要給他們建立一個完善的上升渠道。
而林暖暖的方法,就是給他們“自由”。
整個封建社會的運轉,她現在無法干涉。
“但是,這些東西,都是用來造房子的。屆時,會有一個新園區,供你們居住,在那裏,所有人的身份都是平等的,不存在誰是誰的奴隸。而且,出生在那個園區裏面的孩子,無論父母如何,全部都是自由民,不會成為奴隸。”
希望,就是兩個字。
但是,這兩個字的承載了太多的東西。
所有“下九流”的後代,全部都只能是“下九流”,沒有任何的晉陞渠道。
但是,如果主人開恩,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只要林暖暖一點頭,他們的孩子,最起碼可以做正常人了。
如此,對於很多人來說,足矣。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憧憬與迷茫。
縱然他們不知道能不能信林暖暖所說的話,但是這個希望,來之不易。
可是……
“這些東西,能造房子嗎?”
絕大多數人,沒吃過豬肉,總歸是看過豬跑的。
造房子,是要青磚與糯米的,否則就是稻草與竹竿。
可目前他們在弄的是草木灰、爛泥巴,這東西與造房子有任何關係嗎?
林暖暖聽到這話,輕輕一笑:“不但能夠造房子,還能夠造船、修路、造橋。”
此語一出,一片嘩然。
但是,沒有一個人相信她的。
這事情,林暖暖也不好多做解釋。
“你們信與不信,半年之後,自然見分曉了。到時候,房子也是你們建。且等着就是了。”
實踐出真知。
而且,林暖暖故意不說透,也是有原因的。
她需要一定的威信,越是神秘的東西,越容易讓人肅然起敬。
原理的解釋,可以放在後面。
但是,威信的建立是很有必要的。
否則,今日像榆樹村百姓鬧事之事,很容易再次發生。
因為事情比較複雜,洛青鸞與喬松柏在江北多留了一日。
當天晚上,看上頭頂漏出的星辰,喬松柏問林暖暖:“為何,你今天不說,給他們所有人自由?”
林暖暖是想給所有人自由的。
這點喬松柏並不贊同。他更加認同,束縛這些人,相當重要。
可是,今天林暖暖竟然只說給後輩自由,並不給這些人自由。這與她一貫的想法大相逕庭。
林暖暖仰望着天空,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她現在已經不是天真的現代人了。不會覺得,給好處,給平等,就一定會獲得對方的信任。
恩威並施,同時給予掣肘,是非常重要的。
短視是人之本性,很多人並不是不想做長遠的事情。
可是,他們所處的階級,所處的地位,註定了他們看不到相應的情況。
這個時候,就該給他們約束。
約束不是剝削,是給他們成長的時間、空間。
林暖暖之所以不去除他們的奴籍,就是為了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去接受教育,了解目前的情況。
而他們的後代,生長於商品貿易的世界,有着自由平等的想法,自然而然就不需要約束的。
句句所言,皆是肺腑。
而每一個想法,都延續到千秋萬代。
“娘子,有必要為他們做到這種程度嗎?”
喬松柏不是不懂仁愛,只是林暖暖所想,過於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