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舅舅紀瑾修
“嗯。”
不知過了多久,白顏卿方才回過神來,淡淡應了一聲,算是默認了。白家對白顏卿不管不顧,紀家可不會做出這般沒血性的事兒!
早年,當得知白顏卿被送去莊子上之時,紀家就已然提前收到消息。因而,當白顏卿前腳剛踏進莊子,後腳,紀瑾修便火急火燎地帶着一幫人,藏蹤躡跡地來到莊子上。
白顏卿那時候還小,對紀瑾修這個舅舅的印象尚淺,所以一開始的時候,她倔強的不肯接受紀家的幫助,也是紀瑾修好說歹說,連哄帶騙,這才讓她點了頭。
紀家雖是武將之家,一幫糙老爺們兒,雖說做不到那麼面面俱到的細緻,不過,但凡他們能想到的,都盡數給白顏卿安排了。
先頭的時候,紀瑾修先是給白顏卿找了一些拳腳功夫甚佳的壯漢來,美其名曰:保護她安全。
明面上,說是怕白顏卿一個女兒家,在外再遭了有心之人的暗算,他身為舅舅,心下不安。其實,白顏卿知道,紀瑾修是怕莊子上那些人欺負了她!畢竟,既然白家老夫人打定主意將她丟在外頭,自然是不會讓白顏卿過舒坦日子的!
再說,白顏卿這些年日常的吃穿用度,每一樣兒,都是經紀瑾修之手送到莊子上來的,極少有假手他人之時!防的就是白家老夫人及賴家那對姐妹!
最後,因白顏卿幼年落水,落下寒疾,早年間身子一直孱弱不堪。一到那寒冬臘月,便日日纏綿榻上。為此,紀瑾修更是替她尋遍了名醫!所幸的是,經過這麼些年的悉心照料,白顏卿的身子,也是大好起來!
因此,這些年白顏卿能平安、快樂的長大,與白家無半分干係!全是仰仗的紀家,仰賴的紀瑾修這位好舅舅!
紀瑾修經商,常年在外頭跑着,手頭上過的那些個稀奇的新鮮玩意兒甚多,他也是三五不時地,遣人送些與白顏卿把玩。不得不說,紀瑾修當真是將他妹妹留下的這個女兒,照顧的比他自個兒的親兒子還要妥帖精細!
紀瑾修雖未登入朝堂,但其對朝中之事卻了如指掌,畢竟,紀老將軍還是朝中人!
因而,早在三天前,紀瑾修便派人暗中知會過白顏卿,告知她此次回白府所謂何事,故而彼時,白顏卿自然心中跟明鏡似的!
白家老夫人任氏,自認為自己將白顏卿逐出白府,便可高枕無憂,自認為沒了白顏卿這個攔路石,她的親外孫女們,便有出頭之日。是以這些年,她也未曾多留意白顏卿的動向!
不過,任氏到底是老了,又終日拘於白府,見識淺薄也屬正常!只不過,白景軒那老狐狸,可比任氏精明的多!白顏卿在莊子上的一舉一動,他是一清二楚的,這也就是他為什麼放心將白顏卿留在莊子上,不多加過問的原因!
他早就知曉,紀家在暗中照拂白顏卿!
“自古以來,前朝後宮,牽一髮而動全身。吾兒聰慧,想必也清楚為父作何打算。現下,你既已知曉其中利害關係,想來,你也知道該如何選擇。”
白景軒頓了頓,接着又拋出四個字。
“此事,必成!”
言罷,白景軒緩緩轉身,附手身後,握緊着的拳頭,似是表明他此刻做的決定。
白顏卿盯着眼前這個她稱為“父親”的男人的背影,久久未曾開口。久到,就在白景軒以為她要拒絕之時,卻聽到白顏卿淡淡應了聲“好。”
沒有不甘,沒有勉強,甚至沒有一絲反抗!
白顏卿的冷靜超乎白景軒的意料,他緩緩轉身,有些詫異地盯着眼前明眸皓齒的女兒,只瞧見其眼底一片澄凈,無半分情緒的波動。
“你……”
白景軒欲言又止。
事到如今,他無法再多言其他,此刻的白顏卿,像極了當初紀槿初答應嫁給他之時的神情!白景軒一時,竟有些迷惘!
“父親亦知,女兒應與不應,此事已是板上釘釘,與其做無謂的掙扎,倒不如順其自然。既來之,則安之。”
許是察覺到白景軒的詫異,白顏卿微微揚起嘴角,清冷寡淡的語氣,讓白景軒倒吸一口涼氣,他這個女兒的性子,究竟像誰呢?
說罷,白顏卿朝白景軒微微福了福,而後慢慢退出書房外,沒再瞧白景軒一眼。
“女兒先行告退。”
白顏卿走的乾脆利落,甚至沒有給白景軒再開口的時間。
而此時,隨着白顏卿地推門而出,再院外窺探多時的申嬤嬤,也悄無聲息地挪步,躲到假山石後面,隱入黑暗中。
白顏卿朝着那暗處撇了眼,嘴角揚起一絲譏笑:這還真是白家老夫人一貫的作風呢!
任氏究竟在擔心什麼?白顏卿豈會不知?任氏不就是在擔心白顏卿一朝飛上枝頭,將她連同整個白家踩在腳底下嗎?還有……大概就是,任氏擔心白顏卿搶了賴家姐妹的風頭!
任氏當真是老糊塗了,她難道不清楚,他白家,他白景軒,本就只有一個女兒,唯一一個,擁有紀、白兩家血脈的人——白顏卿!
任氏不會還天真的以為,如今白顏卿,需要借白家的勢,去攀附誰吧?呵呵,可笑!
而今,白顏卿若真想要讓任氏得到應得的報應,她只需要動動小手指就行了!她需要借別人的勢嗎?任氏怕是不知道紀家有多厲害,不知道現在的白顏卿,有多出色!
因着任氏的這齣兒小動作,白顏卿也無甚心情出門兒賞燈了。遂,領着采星便往念初小築走去。
念初小築,是白顏卿住的院子。
白顏卿是白家唯一嫡出,最初的時候,她是養在白景軒夫妻膝下,後來,紀槿初病逝,白景軒一個大男人哪裏能照顧的了孩子?便分了院子,將白顏卿留給一幫丫鬟婆子照料着。
再後來,白顏卿慢慢長大些,也會跟着先生念書了,自己也有些學問了,在她五歲那年,伸手指着院門口說了句:“念初小築”。自此,白顏卿住的小院兒,便也算有了名字。
念初小築,念初,想念紀槿初。
一個小小的院落,承載了白顏卿對母親長長久久的思念。
“小姐,小心腳下。”
采星一邊攙扶着白顏卿,一邊小心翼翼地用腳探着路。
前些天,剛下了場雪,這兩天雪剛融化,路面難免會有些滑。彼時天色暗沉,若不多注意着些,恐會摔着。
“啊!”
突然,有個人影竄了出來,並衝著采星大喊一聲,嚇的采星腳下一滑,直直往後栽去。
因采星正扶着白顏卿,手下一緊張,下意識順手一拽,不小心抓到白顏卿的衣袖,連帶着白顏卿也跟着倒了下去。
幸虧白顏卿眼疾手快,她暗中託了采星一把,自個兒也是借力向後倒去。此舉,外人瞧着是會重重摔一下,實則摔的並不重,不過是有些皮外痛的,倒是傷不得筋骨的。
可即便如此,白顏卿也不想便宜了來人,她倒下去之時,腳尖暗暗朝眼前之人狠狠蹬去。
“啊!”
來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便吃痛朝後仰去。
“小姐可有傷着哪裏?”
采星顧不得後背的痛,匆匆爬了起來,趕忙將白顏卿扶了起來。
“我無礙,你可傷着哪裏了?”
白顏卿起身後,亦是着急地詢問采星。她上下細細地打量着采星,就怕采星哪裏傷重了,又憋着不肯說。
采星比她摔的重,她心裏清楚。
“采星皮糙肉厚的,不礙事的。”
采星彎腰,細心地替白顏卿理了理衣裙,又見她面色無異,這才鬆了一口氣。
隨後,采星轉身,抬手指着還倒在地上的人,開口就罵!
“表姑娘,你是不是不害死我家小姐,你心裏就不舒坦?”
采星氣急,真是哪哪兒都能碰到這賴飛燕,真晦氣!
沒錯,眼前這個狼狽從地上爬起來的人,正是賴飛燕!
“放肆,你一個小小丫鬟,竟敢對主子無禮,誰給你的膽子?”
賴飛燕呵斥采星道,后又欲抬手朝采星臉上扇去!
“我給的,你有意見?嗯?”
白顏卿抓住賴飛燕伸過來的手,不耐煩道。而後緊緊地握着采星的手,輕輕拍了拍她手背,示意采星安心。
采星瞭然。心中也是暗暗竊喜,她家小姐,終於不再忍氣吞聲了!
“賴飛燕,我希望你明白,這裏是白府,不是你那不入流的賴家!今日,你三番五次找我晦氣,我暫且不與你計較。待來日,咱們舊賬新賬,一起算!屆時,你莫要躲才好!”
白顏卿難得肯開口與賴飛燕多廢話了幾句,原因嘛,當然是,她這次回府,本就是想找賴家姐妹晦氣來的!
若賴飛燕是個明白人,也能通曉其中利弊,若她痴傻到繼續一味與白顏卿作對,那來日,白顏卿也定不會忍讓她半分。
許是沒料到白顏卿居然會為一個小丫鬟出頭,且言辭頗為犀利,賴飛燕一時竟愣住了,這還是那個任她欺負的小可憐嗎?
見賴飛燕久未出聲,白顏卿只當她是聽進去了幾分,也懶得再與她多作糾纏,拉着采星便朝着自個兒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