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緣起
丹劫器劫成仙劫，劫劫要命。
天資天運知天命，天天致命！
問心寺里，老和尚靜寂坐在佛前盤腿打坐。手中佛珠滾動，嘴中念念有詞。只是稍快的手指，凌亂的說詞顯得他此刻的內心並不平靜。
修道半載，靜寂從未見過三劫之外的雷劫，卻是在昨天親眼目睹！
還記得自己將要收為弟子的孟瓊墜下高空時，靜崇無助地倒下。他的心神從大起，到大落。點燃了希望的火苗后又被那雷霆的一擊所掐滅。
至於孟瓊……
終究只是個苦命人罷了！
靜寂很喜歡這個少年，因為靜寂可以在他身上看到少年人少見的沉穩。
但昨天，那個瘋狂的，傲氣的少年出現在眼前，那種命比天高的氣概。
靜寂想着，隨即便是一陣嘆息。
“罷了，終是有緣無份……”
房間裏，孟瓊正拿着支箭矢默默無言。空洞的眼熟滿是苦澀，與無奈。
小和尚靜崇坐在旁邊，手裏攥着毫筆卻分字未下。硯台上，凝固的墨汁閃爍誘人的光芒，彷彿一隻食魂的餓獸攝人心魄。
“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床榻上，孟瓊開口道。他知道靜崇的過往，現在看着他這個模樣，孟瓊總感覺是自己給了他希望，又親手將它掐滅。
往日活潑開朗的靜崇再也忍不住情緒，無神的雙眸淚水流下，只是沒有哭聲。
眼淚就這樣，無聲地滾落，滴在地上，了無聲響。
“師傅說，眾生平等。哪怕比不過別人也沒關係，因為人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真的，是這樣嗎？”
靜崇含淚問道，孟瓊沒有回答。
眾生平等？哪來那麼多平等。
夢家為什麼會被金家悄無聲息地屠掉甚至他到現在連金家人的面都沒見過。
不就是因為金家強大嗎？
起身寬慰一番，靜崇終是哭出聲音。
畢竟還是個孩子吶，哪怕孟瓊拜師后得叫他聲師兄。但靜崇的年歲還是擺在那邊，再老成，又能到什麼地步呢。
留下屋內抽噎的靜崇，孟瓊走出屋外，又來到了昨日問心的後院。
拖着傷腿坐在河邊，秀麗的山水倒影如畫，看得人內心平靜。
拾起些許石塊打起水漂，一個兩個……
很奇怪，明明是孟瓊在最後一刻被雷劫打斷不得通關。但受刺激最大的卻是靜崇！
許是當時靜崇小時候被老住持帶去西方請求佛陀收徒時，佛陀以靜崇氣運不夠為理由拒絕過他。
這麼多年過去了，靜崇都以樂觀開朗的心情面對這段經歷，粉飾這段過去。
可卻在昨天，孟瓊漆黑如墨的氣運所勾起了心底的悲寂后，當孟瓊即將成功之際，又被蒼天以最無情的手段覆滅。
雷劫雷劫，說明天認為孟瓊本就不該通過九層梯，所以才在他即將成功之際出手干預。
那，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自己終是不能拜入佛門，成就一身道果。那麼，也是時候離開了。
在孟瓊原來的計劃里，問心寺本來就只是落腳的地方，既然自己在這呆不下去。該走，就得走了。
duang~
扔下最後一個圓石，孟瓊擦擦手掌，環顧四周。
沒了自己的問心後院，這峻美的景，這秀麗的水，美得不似人間……
回到屋內，鼻涕蟲靜崇早以離開，幹掉的硯台，硬直的豪尖無不所說著其主人的苦惱。
也許，是我的到來才打破了這份清凈吧。
孟瓊自嘲道，收拾起行囊，雖然也沒什麼東西，就連自己現在的衣物，都是‘師傅’給自己化來的。
呵........
來時孑然一身，走時也不多分毫。
“師傅!”
孟瓊剛欲踏門而出，靜寂正色悄然站在屋外，神色淡然。
“看來，你要走了。”
“嗯，今生緣分未到。無法和師兄一樣為師傅盡弟子之責，但這句師傅，還請您不要拒絕。”
跪拜行禮。
孟瓊雙手撫額，磕在地面，靜寂閃身躲過。
聽到聲響，孟瓊自知住持已不在面前，卻仍是扣足三響。
緩緩起身，看着面前這個消瘦的少年。靜寂久久無言，唯留一聲嘆息。
“你，想好了。去往何處，又該如何前去？”
孟瓊沉默，很明顯。他也不知道哪裏才是自己的歸宿，路在腳下，但又無處可去。
見狀，靜寂說道：“來吧。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幫助了。”
進步跟上，孟瓊拱手欠身。
面前的這個老和尚，雖然和他沒有師徒之實，但卻實實在在地助他良多。
靜室里，偌大的佛像佔據小半空間，面前的蒲團也有些許老舊。
環視一周，屋內素然而簡潔，除了生活所需了無生氣。
靜寂走到床前，攤開雙手。納戒閃爍，許多典籍應聲而出，琳琅滿目的看得孟瓊目不暇接。
倩女心訣…
樑上君術……
“咳，拿錯了”
納戒閃爍，一瞬之間，床榻之上書頁紛飛滿是灰塵。
缺了頁的典籍，斷了刃的刀兵傾倒而出，看得孟瓊一臉茫然。
“這些都是我走南闖北時收繳回來的外派典籍和一些佛門外技，給你也沒什麼關係。挑挑吧，別介意。”
“這.......”
孟瓊瞅着滿滿一床的書籍，左挑挑右看看，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問道：“師...住持您有什麼推薦嗎？”
遇事不決，就找外援。
這是孟瓊的做事法則之一，畢竟他現在什麼都不懂，就算自己選了幾本看起來不錯的……也只是看起來不錯。
“嗯~~”
靜寂沉思一會，腦海里回憶起這堆東西的來歷及作用。
不一會，便挑選出幾本孟瓊此刻可以嘗試修鍊的武技。
“這本可以，這本...太慢了。嗯，這本也不錯，還有這本。哎，倒是我佛門之禍......”
挑挑揀揀，靜寂原先乾淨的袈裟染灰，老臉上也是染着清灰。
“來看看這幾本，都是你現在就能練的。雖說不是什麼頂級的武技仙術，但正正好合適，挑一下吧。”
孟瓊鼻頭一酸，欠身稱是。
靜寂見此欣慰含笑，拿起舊書一一介紹起來。
“這本叫《獅吼功》，本來是我佛門弟子所創，但後來他為了追求力量叛出佛門，至今尚未皈依我佛。所以這本功法也就成了佛門外技，只要有錢就能得到，實屬小寺廟販賣，噢不，化緣之利器。”
孟瓊撓頭，似懂非懂。
叛出這種事情，無論在哪都是很嚴重的吧。西方佛教雖然被抵制在了西荒，但也是不可小覷的龐然大物，到現在還沒被收拾.....
那應該，很強吧！
孟瓊聞言心頭火熱，“那這功法有什麼要求需要什麼的嗎？”
“額.....有，你試試現在大喊一聲，看看能不能達到它的標準。”
靜寂開口道，說到要求.....別的倒是沒有，只是這門武技需要一點點的身體素質。
恩，一點點就行……
孟瓊開口道：“啊啊啊啊啊啊~~~~~~~”
靜寂：？！？！？！
這是啥？
其聲如猿，引臂狂嘯。不過，這特么是只病猴吧，聲線不穩氣息不足。
靜寂回神看去，只見孟瓊一臉惆悵地大口吸氣.....
呵，打擾了。
隨即便將《獅吼功》扔到一邊，拿起另一本書介紹起來。
孟瓊緩過勁來，瞅着住持毫無留戀地將那本《獅吼功》扔進‘垃圾堆’時，他的眼神稍顯哀怨。
彷彿在說：禿驢，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這本《九霄五雷法》，是中州某個落寞的小門派的鎮派功法，可引雷霆淬身，引雷霆煉神，引......”
話音未落，戛然而止。
孟瓊看着和尚，想知是何居心。和尚心虛擺手，直言草率草率。
引雷淬身，引雷煉神....
怕是孟瓊剛練到一半，賊老天嘿嘿一聲。五雷轟頂五光十色，五彩斑斕的黑五顏六色的白一股腦地把方圓十里的所有雷都叫過來劈他。
然後賤賤地說一句：哼~想逃？
靜寂咽了咽口水，又想到了之前的問心天罰。
像孟瓊這種想入佛門都會有天雷直接毀橋的人，老衲也只能在心裏說一句霧草，說一句牛逼。
“呃，下一個。這本《崇九針》不同於其他基本武技，而是一本醫術。裏面記載了很多治療、馭氣、去病、對敵的小法門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偏方。
這本東西我還沒看過，具體說不上來，而且只對淬體境的人有效。當然要是淬體境以上的人願意給你扎那當我沒說。”
“你想要這本嗎？”
“我....”
“不想要也得要，因為其他的都不適合你。”
孟瓊：........
整理衣裝，背上行囊。
孟瓊看着一床斷兵破劍陷入沉默，來時六文看一世，走時行裝掛己身。
漫步樓宇之間，整潔的房間，秀麗的山水。古風古...噢，斷耳的小鼎。
孟瓊攤開地圖淺看一番，身旁的靜寂合手一問：“不和崇兒告個別嗎？”
孟瓊抬頭，陽光下，他稍顯蒼白的面龐露出笑容。
“不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還能回來，再見到他。”
靜寂低頭：“阿彌陀佛！”
“師傅，我要走啦。一隻小蟲蟲，師弟要走了，不要太想我啊！”
最後一句，孟瓊是喊出來的。
他知道靜崇聽得見，那就足夠了。
“徒...保重！”
“保重！”
漸行漸遠，荒外的寺廟前，一個清瘦的少年面色稍白，走在荒路之上。
靜崇躲起來遠遠地看着，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不見。
緣起緣落終有時，
人來人往需散盡。
橫絕踏山不需路，
重逢又見春寺里！
寺廟裏，人去樓空，唯有道道佛音，淡淺於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