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燕柏終究是拗不過鄔寧,答應了選侍君一事。
剛立夏,禮部尚書便帶頭在朝堂奏請為聖上選侍,文武百官無一不響應。他們都懷着一個心思,要把自己人送到鄔寧身邊。
侍君與尋常宮人不同,有身份,有體面,背後也有靠山,並非燕柏想換就換,想殺就殺的,只要得了鄔寧的垂青,就不愁這秤桿不歪斜。
可選侍君是禮部負責操辦,滿九州的青年才俊想要入選,都要先過了禮部這一關。誰人不知禮部尚書與燕宰輔是一條心的,說白了,這一關的決定權在燕賢手中。
要想避開燕賢,也不是沒辦法,未婚的世族公子無需經過禮部相看,可以直接列入選侍名單。
然而這些世族公子與高門貴女又是兩樣。
前者自幼被寄予厚望,延請名師精心教導,只為考取功名,在朝廷上有一席之地,來日能大展宏圖,光耀門楣。
後者呢,雖也讀書識字,但讀的是女德女訓,學的是管家理事,精通琴棋書畫是為著討夫婿歡心,攀上高枝兒是她們生來的使命,倘若有幸入宮,做了妃嬪,誕下皇嗣,那便是報答父母養育之恩最好的方式。
鄔寧一朝登基,這幫男男女女可謂武功全廢。
閨閣女兒且不說了,再無攀龍附鳳的指望。那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公子,本該在遼闊天地有一番作為,如今要到深宮裏伏低做小,有幾個當爹的捨得?
倒有混吃等死不成器的紈絝花瓶,就算進了宮能怎樣?斗得過他燕長青?萬一闖下大禍,保不齊還會牽連家族,實在得不償失。
一時間群臣們皆愁眉不展,焦思苦慮,比纏成一團的麻線還糾結。
鄔寧可快活了。
選侍的旨意一經昭告天下,朝廷便撥出十幾路人馬奔往九州各郡,凡是符合條件的適齡男子都會記錄在案,命其奉令入京,少一個,錯一個,都是要抄家滅門的大罪,即便那武門郡的慕徐行不願進宮侍奉,估摸着也不敢冒險欺瞞,多半會等到了京城再想轍逃避。
甭管扮丑還是裝傻,這人鄔寧都要定了。
萬一他耍心眼不來,大不了隨便找個由頭料理掉。
畢竟長樂元年,故事才剛剛開始,慕徐行是生是死,不過鄔寧一句話而已。
總而言之,這一樁心事終於落聽,鄔寧別提有多欣喜,看天,天比平日更藍,看水,水比平日更清,就連看奏摺上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話都順眼不少,也願意多寫兩個字了。
只要鄔寧樂呵,闔宮上下沒有誰日子會過得不舒坦,當然,這所指的是奴婢。
自朝廷頒旨為聖上選侍,燕柏雖待人接物仍如之前那般溫和寬厚,但眼底總蜷着一股化不開的陰霾,笑也笑的有點勉強。
仔細想想是可以理解的,他當初若不入宮,想必已經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無人可比的意氣風發,可如今頭頂着中宮之主的名銜,不僅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謹慎,生怕被諫官拿住話柄,還得與旁的男子共侍一妻,做個賢良大度的君后,怎麼能不憋悶呢。
他忍着不說,便有人替他來打抱不平。
四月初十那日,因無需起早上朝,鄔寧睡了個懶覺,醒來時都快要晌午了,剛睜開眼睛就聽荷露稟報,稱表少爺在殿外求見,已經等了半個時辰。
鄔寧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荷露口中的表少爺並不是燕柏:“燕榆?他怎麼到宮裏來了?”
荷露一邊服侍她梳洗一邊說道:“奴婢也不曉得。”
鄔寧完全忘了自己最後一次見到燕榆是什麼時候,自燕柏死後,燕榆就不大入宮了,只有逢年過節才會來向她請安。
興許是預感到鄭韞要肅清燕氏一族,燕賢提前打通關係,將燕榆送去北方逃難,後來鄔寧就再也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不知是半路死了,還是改名換姓了。
“表姐!”燕榆一見鄔寧,一雙眼睛頓時瞪得又大又圓,明晃晃的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說來也怪,一母同胞的兄弟倆,身上卻沒幾個相似的地方。燕柏十五歲的時候,已然是霖京城中頗有幾分名氣的玉面公子,可同樣十五歲的燕榆,仍滿臉青澀稚嫩的孩子相,長得也不高,甚至不如與他同齡的姑娘家。
鄔寧本欲斥燕榆沒規矩,但轉念一想,眼前這與她相差兩歲的小表弟,可是她正兒八經的多年玩伴,用鄉野里的粗話說,撒尿和泥長大的,她做公主時最常同燕榆混在一塊,跟燕柏反倒相交不深。
燕柏看她,大概就像她看燕榆,純粹一個沒心沒肺的小屁孩,不值當計較太多。
“齜牙咧嘴的,你要幹嘛呀?”鄔寧用指尖輕戳他肥嘟嘟的臉蛋,他和燕榆就這點比較像,天生膚白,指甲一劃便是一道紅印子。
燕榆仰着腦袋,細聲嫩氣地說:“表姐是在同我裝糊塗嗎!”
這話有些過份了,一旁的荷露急忙勸阻:“表少爺,不得對陛下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