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暗流涌動
余書簡也是像現在這些朝廷眾臣一般,將那薊北皇甫小太子痛斥了一番,可那皇甫松僅是笑着回了他一句。
你余書簡這滿嘴的仁義道德,夠買幾斤薊北兒郎的血?
從那以後,京城罵薊北罵得最凶的余書簡再也沒有作聲。
此刻,朝廷儼然已成了菜市場,群臣議論不止,但多數還是站在了何嚴那邊,少數則保持了中立。
趙淵只是嘴角翹了翹,依舊沒有出聲。
“臣以為皇甫雄老將軍,雖有功於國,然行事端逆,不聽皇詔,當謚武戾!”
最後,許樂再次站了出來,戰戰兢兢地說道,說完這話,許樂的的四品官補子已經給汗水浸濕了。
群臣則像是看笑話一般,看着朝堂中央的許樂。
趙淵終於起身,面無表情地輕輕撂下一句話便退了朝。
“功過相抵,皇甫雄謚號‘武戾’!”
群臣面面相覷,最後看向那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許樂,不由得有些嫉妒,這狗屎運怎就給這小司官給撞到了!
皇甫大將軍離世,雖有功於國,然驕橫暴戾,薊北百姓多有怨言,謚號“武戾”!
消息傳出,舉國歡慶,唯獨薊北無聲。
薊北的兵卒不明白,薊北的百姓也不明白,為何替朝廷,替大靖守了那麼多年國門的皇甫大將軍,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當京城派往的使者帶着聖旨前去薊北時,薊北城下,一年輕人身披鎧甲,頭帶白色麻巾,帶着五百薊北鐵騎,堵住了聖使的去路。
“皇甫松,你這是何意,要造反嗎?還不快快跪下接旨!”
宦官使者尖聲大喝!
年輕人面若寒霜,默默挺起長槍,遙指宦官,身後的五百鐵騎同時挺槍,殺氣騰騰地大聲高呼:“薊北,不受此謚!”
宦官哪裏見過這等場面,當場嚇得臉色發白。手中聖旨差點沒拿穩。
最後,宦官指着皇甫松,咬着牙連說了三個“好”字,撥馬回京。
薊北皇甫松,拒接聖旨,滿朝嘩然!
養心殿內,趙淵輕捻佛珠,眉頭緊鎖。
皇甫松啊皇甫松,你藏得夠深的,可要是通過這一手,便想籠絡二十萬鐵騎的心?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趙淵轉動佛珠的手突然停下,眼神逐漸凌厲起來。
“來人!“
門外,一個老宦官快步走到趙淵身前跪下。
“傳我聖喻,皇甫老將軍病逝,為防烏蒙藉機擾我邊疆,令兵部右侍郎胡光入駐薊北,擔任左將軍一職,皇甫松為右將軍,兩人共御烏蒙!”
……
余府
余家今日很沉悶,余中天,這個為朝堂效命三十餘年的老尚書,此刻躺在太師椅上,仰面朝天,閉眼享受着樹蔭底下的清涼。任由自己的小兒子余書簡跪在自己身前,哪怕烈日將他曬得汗如雨下,老太爺也沒有要他起身的意思。
一旁持扇子的丫鬟有些於心不忍,可又不敢開口勸。
余中天有三個兒子,大兒子科舉落榜,最後靠着自己父親的背景,當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吏,二兒子整日流連於花叢中,不思進取,唯獨小兒子余書簡是塊讀書的好料子,自幼便展現出了滄海破浪之志,余中天對他寄予厚望,而余書簡也不負其父重望,兩次科舉都高中榜眼。
本身才華橫溢,又有餘中天為其鋪路,所有人都覺得余書簡前途不可限量。可昨日的早朝,卻讓人懷疑,這余書簡是否被過譽了。
待余書簡幾乎要昏過去之時,余老爺子這才慢慢睜開了眼,有些吃力地抬起身來。
“書簡,起來吧!”
余書簡想要站起來,可由於跪的太久,一起身,眼前發黑,一個恍惚趔趄,差點摔倒。
小丫鬟要去扶着小少爺,可卻被自家老爺一個眼神制止了。
余中天平靜地看着自己的小兒子,臉上看不出喜怒:“你在朝堂上的事我都聽說了,知道我為什麼要你跪在這嗎?”
余書簡眼中有些默然,低眉道:“因為兒子做錯了事,說錯了話,不應該替那皇甫雄說話。”
“哦?你覺得你錯了?”余中天挑眉反問。
余書簡抬起頭,有些迷惘地看着老父親的眼睛,希望從中找出答案來,可他失望了,父親眼中平靜如水,根本看不出什麼來。
不料老爺子冷呵一聲:“誰說你錯了,皇甫雄鎮守薊北十餘載,期間烏蒙不敢南下,大靖安穩了十幾年,這等功績,整個大靖也找不出幾個來。這樣一個人,謚武戾,那我等死後,又該何謚?
所以你不僅沒錯,還很對!不過,朝堂之事,並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時候,你知道這事就是錯的,你也得捏着鼻子去認了!今天要你跪在這兒,正是因為你做得太對了,太對,不好!我們余家有個家訓,做什麼都得餘一點,不能將事做的太滿了!你太對了,朝堂上那位就錯了。好了,你退下吧,好好想想我今天說的話。”
余書簡面色漲紅,也不知道是給老爺子說的,還是給太陽曬的。等老爺子一說完,他便作輯告退了。
身後余中天搖搖頭,看著兒子的背影,大聲說道:“你這副口服心不服的德行,遲早給我惹出事來!”
余書簡一走,余府的老管家便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將一封信呈給了余中天。
“老爺,是……大皇子的信!”
余中天抬了抬眼皮,似乎對大皇子來信一點都不意外,只是呵笑一聲:“大皇子有能耐了呀,這信都能從宮裏送到我府上來了。”
皇子與朝廷眾臣有往來,一直都是歷朝歷代的大忌,因此大皇子這時候來一封信,還能送到余中天手中,也難怪余中天會覺得大皇子“有能耐”了。
余中天揮了揮手,老管家很識趣的退下了。
老爺子看着手中的書信,淡淡一笑,信上,只有幾句話,無非是詢問他身體如何。
不過,這便夠了。
余老爺子為官幾十年,對其中的道道自然是熟悉得不得了,自己的兒子什麼個性他也清楚,可他仍是讓余書簡一人上朝了,而余書簡也果不其然的站在了皇帝陛下的對立面。
不過,余中天對此事並無太過惱火,他讓余書簡跪,只因余書簡的行事太過魯莽了,但自有人會對此事感到很滿意。
老尚書隨手將書信扔下,又躺回了太師椅上,眯着眼笑道:“大皇子殿下,希望你不要讓老夫失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