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好吃
“見微,那小子給的點心好吃嗎?”
慧敏公主蹭在見微身邊,盯着那個雕琢的好看的食盒咽口水。
“還沒吃,但瞧着不錯,姑姑要吃嗎?”
“要!”
慧敏公主拿點心的手在見微面前畫出來一個殘影,拿到嘴邊卻慢下來,小小地啃了一口。
“這點心在宮裏從沒見過,聽說是京城裏面一家老字號的鋪子裏面賣的,這是最近新出的花樣,我已經那麼十幾年沒吃過外面的東西了。”
她輕輕咽下去一口,細細品味起來眼睛裏面的星光,一點一點地亮起來。
“這點心真好吃,和宮裏的果然不一樣。”
見微看着她陶醉的表情,眼角掠過倚在一邊繡花的姑婆,只覺得可嘆。
“大長公主,那位小世子又來了,說是見了見過了皇帝,今日在前殿跪着。”
阿和端着燒好的茶水走進來,輕放在桌上,將要起身嘉尚公主扶起來。
談硯今日跪在前殿的正堂上,宋回在一邊打扇端水,雙膝下面墊着蒲團,還包了棉布包,除了不能隨意走動,逍遙得很。
嘉尚、慧敏兩位公主出去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只有見微留在正殿。
唯二兩個守着的小宮女都被宋回引了出去,只留下談硯和見微兩個人。
“上輩子,我是個怎麼樣的人?是不是遠比現在這個我聰明?”
見微先說了話,指尖捏着袖子有些忐忑。
“你很聰明,當今皇帝的長公主,卻是聽也沒聽說過,但西內庭的老宦官說,是個痴傻的。”
話音還沒落一個冰涼的匕首抵在見微的脖子上。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桂花糕,又怎麼會有綉着字的桃花香包?”
談硯的眼睛冷冰冰的,和那個德不配位且紈絝好閑的世子並不一樣。
“糕是我做的,荷包也是我繡的,沔城的桃花遠比這裏的要香。”
見微瞧着他的眼睛,頸子上的匕首又貼緊了些,攥着匕首的手,也緊緊貼在她的脖子上。
有些抖。
“尹家就我一個女兒,就是這樣頑劣又如何,你去告訴爹爹,爹爹才不會管,他只會想着,叫自己姑娘嫁給一個好兒郎,不用顯赫,也不必富貴,只要真心寶貝我。而你告訴其他人於我又何干,大不了出家就做了姑子。”
“我現在……還不知道那天夜裏你在蓮花燈裏面許了什麼願,現在能告訴我嗎?”
談硯的手突然滑了下午,匕首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把他的頭輕輕放在見微的膝蓋上,閉着眼睛。
見微眼角有一滴淚水,她抬起手輕輕抹去了,她並沒有完全想起之前的事情,但總有一種玄妙的鈍痛在心頭髮出聲響。
比匕首的聲音還要清脆,像是擊開了一條縫隙,有什麼在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來。
“我許願,我所有在意的人都好好的。”
那些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說的,當時,只有他們兩個人,談硯自然是確信了,只是,許下的願望,都沒有實現。
“給她,給她吃掉,給她……給她吃掉!”
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從後殿晃出來,頭髮蓬亂,衣服髒亂。
前殿正門外也有很嘈雜的聲音漸漸逼近。
那個乞丐一樣的人見着見微就飛撲過來,“給她吃,糖果吃掉!”
談硯離得很近卻像是一瞬間僵住了一樣,來不及反應,一顆紅色的珠子就被塞進了見微的嘴裏。
見微袖袋裏面的帕子散開,掉出來一個一模一樣的珠子。
見微咳嗽起來,只覺得珠子一下子就在口中化開,被她咽了下去。
“那個瘋婆子進去了,從後殿的牆上鑽了洞,別動了聖物!”
前殿的大門湧進來一群人,看守舊庵的侍衛和宦官都在了。
那個瘋女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兩步,看着湧進來的人群,扶住牆邊正中的桌案,大聲笑着。
“你們來啦!沒了!吃了!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在前面一個侍衛要衝上去抓她的時候,嘉尚公主看見了那個在白色帕子上的紅色珠子,俯下身藉著查看見微,將它連着帕子捏在手裏。
叫慧敏公主帶見微離開,急忙起身走進後殿“查看”,順勢將珠子放進後殿的匣子裏,才快步走出來,緊張地看了一眼暈倒在一邊的見微。
慧敏公主從談硯懷裏搶過見微,幾步邁出門去。
談硯才猛地緩過神來,下意識想起身追上去,手掌忽然按到了一邊的匕首,心中念頭一轉。
……
匕首劃在手臂上疼得很,所以……要喊出來。
“啊,她!!她用匕首划傷了本世子!”
一時間,場面更亂了,里裡外外亂成了一鍋粥,皇帝知道之後坐着轎攆趕過來,那個瘋女人已經被捉住了。
那個女人就是杏白,當年和皇帝的長公主一起被丟進西內廷的侍女。
沒人知道她是為什麼瘋了,也沒人知道她為什麼會從後殿的狗洞鑽進去。
卻因為這件事,皇帝發了善心修繕了這座被冷落許久的破落宮殿。
見微醒來時已經是翌日一早。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正是出去遊玩的好日子。閔姑姑罕見的沒有在院子裏舞劍,賊兮兮的趴在她的床頭。
“見微,好吃嗎?”
她的眼睛裏冒着星星,像是好奇着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姑姑昨日悄悄和我說,那杏白其實已經把那個東西給你吞下去了,放回去了是個假的!”
“這屋子裏沒有旁的人,你快和我講,是什麼味道的?和尋常藥丸有什麼不同?”
看着姑姑殷切的眼神,見微只覺得頭大如斗。
果真是個好吃的性子,這時候不應該問他有沒有什麼不對的感覺嘛?
“不好吃,又苦又腥,吃下去像是在喝血。”
嗯,是這樣,不光像喝血,昏睡過去還像浸在血池子裏頭,只覺得渾身粘稠,彷彿馬上就要溺斃了。
“啊,那真是可惜了,我一直以為它被供在那裏許久,是因為太好吃又不會壞,只剩下一個才金貴的。要不是不能吃,我的舌頭怕是比你還先嘗到滋味。”
惠民公主收了膀子坐好,嘴裏絮絮叨叨。
“他們都說這東西和國運連在一起,那豈不是你也金貴了!”
她好像突然想到什麼,“這樣你就不必一直拘在這了,可以和那個小瑞星一樣千寵萬愛地過活了?”
還沒激動多久,姑婆就走了進來,一掌拍在她的腦袋上。
“你的嘴拉嚴了,說出去未必是好事。”
姑婆的臉嚴肅的很,臉上縱橫的褶皺彷彿又深了許多,“見微,你那顆一樣的珠子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