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禮物
寶玉哪裏知道黛玉和賈母的心思,只是在心裏默默抱怨這勞什子的規矩,害他明知家裏有兩個神仙似的姐姐妹妹,卻只能心馳神往,而難以對面交談。
黛玉一直端着酒杯卻不肯喝,瞧見寶玉不走,柔聲道:
“二哥哥,三妹妹她們還等着呢。”
寶玉如夢初醒,連忙執了壺轉身,待他走了,黛玉依舊擱下酒杯,端起茶杯來,那杯酒是半點兒沒沾唇,馮寶釵見狀,不由得微微抬眸:
“到底是寶兄弟親自斟的,林二姑娘雖在孝期不便飲酒,好歹也給個面子,略抿一抿才是。”
其實馮寶釵和林家姐妹並不相識,硬要說有恩怨,也是為著馮蟠的事兒跟林琢玉有過節,但不知為何,看見林黛玉的一瞬,馮寶釵就覺得內心有些焦躁,見她如此不領寶玉的情,一發覺得可笑。
大家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偏偏這會兒做出生人勿近的模樣來給誰看?
都是親戚,獨你林家的姑娘尊貴不可方物?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其實不過是不通人情、不解世事罷了!
黛玉聞言,不由得詫異地看了寶釵一眼,她自認與寶釵沒有過節,為何這位寶姑娘竟率先發難,指點起她來了?
有一說一,正經的長輩坐了一屋子,人家都沒開口,輪得到馮寶釵教導她?
黛玉心下隱隱好笑,正要開口反駁,林琢玉在一旁已經冷冷開口了:
“一家子有一家子的規矩,我們林家的規矩自然是與馮家不同的,范嬤嬤平日裏千叮萬囑,不許我們多走一步,多說一個字,哪裏比得了馮姑娘家裏的規矩,熱孝在身還可穿一身顏色衣裳。”
馮寶釵聞言,不由得滿臉漲紅,扭頭看向林琢玉:
“林大姑娘這話好沒道理,我不過是勸勸林二姑娘而已,聽就聽不聽便罷了,何必編排出這樣的瞎話寒磣我,我們家幾時有了喪事,怎麼我倒不知道?”
王夫人見狀,也不由得看向林琢玉,替馮寶釵幫腔:
“林大丫頭,寶丫頭說得原是有理的,你們姐妹即便是不願意改,也不用如此夾槍帶棒,難道往後旁人勸你們,你們也都這樣不成?若都像你們這樣,豈不把親戚都得罪光了。”
林琢玉端了茶杯,漫不經心地挑眉:
“是不知道,還是不想知道,馮姑娘自己心裏清楚!反正我親哥哥又沒打死了爹不埋,反倒一家子跑進京城來花天酒地的,可憐令尊屍骨未寒,你就花枝招展起來了。”
“若似這樣親戚,倒還是趕緊得罪了的好,免得人家哪天再遭天譴被雷劈的時候,離他們太近,再連累了我!”
馮寶釵身子一晃,銀盤滿月一般的臉紫漲如豬肝,眼前一陣陣發黑,險些昏死過去,王夫人也被氣得肝疼,賈母沉了臉色,先是狠瞪一眼王夫人,繼而看向林琢玉:
“好了,這些難聽話就不要說了,今兒是寶玉的生辰,林大丫頭也別這麼得理不饒人的。”
林琢玉微微一笑,賈母看似幫了馮寶釵一把,其實心裏還是拉偏架的,不然什麼叫“得理不饒人”呢?
賈母這個人,明白的時候還是挺明白的,可惜糊塗起來也是真糊塗,明知道馮寶釵不招人待見,自己也厭棄馮家人,何苦還把她們留在家裏?
銀子再重要,還重要得過身家性命嗎!
王夫人在桌子下悄悄握了握寶釵的手,只覺外甥女的手冰涼濕冷,不由得用力握緊,低聲向寶釵道:
“好孩子,別生氣,那林大丫頭慣是個貧嘴賤舌的,等我一會兒給你出氣就是了。”
她聲音放得很低,賈母年邁之人自是沒聽到,黛玉和隔壁桌離得稍遠也沒聽見,李紈倒是聽了一耳朵,也只是眼觀鼻鼻觀心,權當無事發生罷了。
等酒過三巡,王夫人朝林之孝家的使了個眼色,林之孝家的會意,悄悄地退了下去,王夫人遂站起身來,笑道:
“今兒是寶玉的生辰,娘娘在宮裏也惦記着,特地令人送了賞賜出來,連咱們家裏這些女孩兒都有,正好現在都人都在,索性教人拿來一一發了,也省得再叫人跑一趟。”
賈母素知元春與寶玉情誼深厚,一母所生的姊弟同胞,心裏惦記着也是正常,不疑有他,笑着點了頭:
“既如此,就拿了來吧,也讓他們都沾沾貴妃娘娘的喜氣。”
王夫人遂招手令人將東西拿了上來,一樣一樣地分證明白:
“這一串紫金砂念珠、一套上等文房、一把湘妃竹骨的扇子、一隻建盞,是娘娘指明了給寶玉的;紅檀念珠、宮絹珠花、絹扇一把,芙蓉石耳墜子一對兒,是迎春、探春、惜春各一套的;綠檀香珠、絹扇一把,是寶丫頭和林家兩個丫頭的。”
等王夫人說完,王熙鳳臉都變了色,連忙笑道:
“這些丫鬟婆子慣是粗心大意的,連寶兄弟的好日子也鬧出笑話來了,幸而是當著自家人的面,還不妨事,若是有外人在,怕不是讓人家笑死了,怎麼兩位林姑娘的東西少了這麼多?”
她說完,掃視一圈周圍捧東西的奴婢,朝林之孝家的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