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親戚
四月廿日,林琢玉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就帶着林黛玉寫的信回了林家。
這一次,才下了馬車,還不等進門,就聽見院子裏頭叮叮咣咣的聲音,林琢玉進門的腳步不由得一頓,狐疑道:
“咱們家這是來了補缸的了?”
一院子的小丫鬟都抿着嘴笑,惜雪忍着笑將人請進院子裏來,朝前院努努嘴:
“已經兩天了,每日天不亮就這樣,一直響到三更天,頭一天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兒,還當來了強盜呢,嚇得什麼似的,好歹叫廚房裏的婆子去前頭看了看,原來是少爺跟先生演習武藝呢,聽婆子們說,打得真叫個花哨!”
林琢玉聽着都覺得牙磣,林彥玉雖然看着不虛,卻着實是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讀書人,武功是一點兒也不會,就算他會武功,難道還真能跟上皇舞刀弄槍的不成?
說是演習武藝,其實就是林彥玉單方面挨揍吧……
林琢玉吸了口冷氣,想了想,跑去廚房沖了一海碗的木樨甜湯①,也不要隨從跟着,自個兒端着去了前院。
才到前院,就見上皇和林彥玉各拿着一支銅棍,打得是有來有回。
林琢玉嚇了一跳,心道幾天沒見,林彥玉竟搖身一變,從文弱書生變成了武林高手了?
再定睛一看,頓時哭笑不得,原來林彥玉是在演練一套棍法,可不知是銅棍太重還是棍法太難,林彥玉使得是磕磕絆絆,一會兒要把銅棍甩脫了手,一會兒又要被棍子絆個跟頭,每當這種時候,上皇就會以自己手中的銅棍幫林彥玉站穩身子。
無奈林彥玉的棍法實在是漏洞百出,上皇幫着彌縫都忙不過來,也被他“支使”得團團轉,林琢玉瞧着還當是兩人過招一般。
如今已是四月天氣,時近端陽,京城雖為北地,也有了幾分熱氣,林琢玉瞧着林彥玉外頭月白紗衫的前襟已經濕了一塊,頭上的汗珠子都快串成線了,連忙開口:
“老先生,且先讓哥哥歇一歇,喝一口水吧!”
這也是上皇的吩咐,為了不暴露身份,讓林家兄妹在人前只呼他為老先生。
見林琢玉過來,上皇順勢撤了棍子,眼看着林彥玉一個沒站穩,在地上坐了個屁股墩兒,不由得輕哼一聲,翻了個白眼,無語地走開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林彥玉八成是把武藝上的能耐都長到讀書上去了,雖然讀書上是一塊好料子,無奈這武藝實在是拿不出手。
上皇毫不懷疑,如果讓他認真跟林彥玉過招,不出三招,他就得當場跪在地上,觀察林彥玉死透了沒有!
茶盤上除了海碗,還有兩個小碗,林琢玉將茶盤放在院子裏的桌子上,親自給上皇盛了一碗甜湯,又去把林彥玉扶起來,瞧見林彥玉這幅直打晃的樣子,連忙把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才幾天不見,怎麼成這樣了?”
林彥玉欲哭無淚,他這兩天過的哪是人的日子,上皇分明是把他當大牲口練了!
上皇在一邊喝着甜湯,還不忘對林彥玉的小身板表示鄙夷:
“你這身手,還趕不上老夫的孫子呢!老夫的大孫子七歲的時候,就能將這一套棍法耍得有模有樣了!”
林彥玉三口兩口灌下了甜湯,整個人都攤在椅子上,閉着眼睛權當沒聽見,在心裏偷偷念叨着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院子裏一共兩把椅子,林琢玉沒地方坐,只能站着笑道:
“我們兄妹怎麼敢跟老先生家裏的人相比,您是什麼身份,我們是什麼身份……”
話音還未落,上皇已經朝她吹鬍子瞪眼了:
“怎麼,我們家的人長三頭六臂啊?”
林琢玉眨眨眼,可憐巴巴地往旁邊一站,不說話了。
上皇看看林琢玉,再看看林彥玉,眉頭皺得死緊:“養……”
才吐出一個字,卻忽然回神,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他本來是覺得,養不教父之過,林彥玉身體這麼虛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責任自然是在父親身上,沒能從小給孩子打好武學基礎,可是卻忽然意識到,林彥玉的爹在他六歲的時候就死了,讓林彥玉的母親給孩子打好武學基礎,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這麼一想,思緒不由得飄到了馮蟠身上,同樣都是年少失怙,怎麼人家林家的孩子就沒在外頭打死人命來?
上皇在心裏嘆了口氣,把自己的話圓了回來:
“養你們兩個小東西還真是不容易!哥哥弱柳扶風,妹妹笨手笨腳,糖和鹽都分不清楚,做個木樨湯還能把蛋殼敲進去!!!”
林琢玉:“……”
我那就是甜湯好不!
自家兄長是不是習武的料子,林琢玉還是清楚的,要不是怕上皇把林彥玉打出個好歹來,她也不會這麼著急跑過來。
這時候,林彥玉已經歇過氣來,長舒了一口濁氣,笑着開口:
“我們兩個小孩兒,就是再經過見過,到了您面前也成了沒見過世面的傻子了,萬幸我們好歹還能入了您的眼,學生還得求您多包涵提點,正所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您稍加點撥,就夠我們兄妹受用一輩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