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懟“槍口”上的馬吉

若果真如此，她則不僅要尋夫，還要追夫囚夫，讓他此生此世都只屬於她一個人。無論未來多麼艱難，她絕不會輕言放棄，因為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早已如符咒一般，刻在了她的心上。

太和殿上，身着黑底金龍長袍的少年昂首端坐。

殿下，百官齊叩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少年道，聲音洪亮亮中帶着一絲少年特有的稚嫩。

聞言，百官起身。

幾個平日裏連頭也不敢抬的官員，聽到這煥然一新的聲音后，放下心中的惶恐，抬起頭打量這個新皇上。

這皇上膚白如玉，劍眉鳳目，令人驚為天人，只是肌膚細嫩白皙，目光純凈清澈，看上去懵懂有餘而心計不足。

君臣制衡之道，此消彼長。上強則下弱，上弱則下強。不知這初登大寶年少無知的新皇，是否是個容易被牽制的主兒。

“回稟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眾臣正各自揣測，只聽一個聲音在大殿之內響起，右丞相上前一步，緩緩開口，語氣沉穩中帶着兩朝元老特有的傲氣。

不過，這股傲氣在皇帝面前就顯得僭越了，其試探之意，昭然若揭。

“哦，是右丞相啊。聽聞丞相仁德愛民，廉潔無私，有何事但說無妨。”見狀，趙風仿若未覺，溫和地笑道。

“皇上初登大寶，對朝廷諸事有所不查，臣請命，暫兼輔政大臣，替皇上分憂解難！”

此話一出，原本還有竊竊聲響的大殿之下，剎那間寂靜如死。

雖然馬吉說得是“分憂”，而朝廷上的這些官員，可都是人精啊！聽完這句話，就明白了馬吉的真正“圖謀”：

新皇第一天上任，竟然直接求官位，而且求的還是制約皇權的輔政大臣？

眾臣對此話不寒而慄：

這是在打壓新皇，自己這個老臣立威，還是見新皇經驗不足，妄圖圖謀不軌？右丞相可真敢說啊！

不過，馬吉此言，正好可以試探出這個剛登基的皇上的底線，自古皇權和臣權都不只是簡單的隸屬關係，而是互相制約，此弱彼強，這些臣子們雖然平時看着溫良順從，也都有各自的私心。

聞言，也想藉此機會探探新皇的脾性，也就是好不好制約、好不好左右的他們，雖然知道馬吉的行為不妥，但都暫時選擇了隔岸觀火。

而馬吉此舉的目的，自然不是和別人想的那樣，圖謀不軌。

世人無人不知右丞相廉潔無私，忠君愛民，名聲在外，馬吉本無需擔憂他人蠱惑君心，給自己帶來無妄之災，但奈何他年事已高，又膝下無子，不得不為自己家族的未來考慮。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對於被先皇以“保護”的名義架空十八年，對自己這個老臣一無所知的新皇，他不得不通過主動接近新皇的方式，讓他儘快看到自己的能力和忠心，不被他人蠱惑。

所以，他想除了主動請任輔政大臣這一職位的下策。混跡朝堂這麼多年，他也知道自己此舉會引起多大的誤會，但為長遠計，他不得不冒險一試。

而沒讓馬吉失望的，趙風成功被他的話激怒了。

目光掃過殿下一馬當先的當朝丞相，趙風薄唇微抿，藏在龍袍中的拳頭悄然握起：

好你個欺君罔上的右丞相，朕剛登基，你就公然在群臣面前給朕下馬威？

還朕“初登大寶”，還朕“諸事不查”，你這句話跟直接說朕是個廢物有什麼區別？說朕是個廢物也就罷了，還要主動請命當“輔政大臣”來教育朕？

卿何不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雖然這十八年來，他那個狡詐多疑的父皇為了防他弒父奪位，以保護的名義將他架空於朝廷之上，隔斷他與百官的往來，但他並沒有坐以待斃，成為一個無能的昏君。

既然登基的第一天，就有人質疑他的能力，那他就讓這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們看看，他這個皇位坐得，有多麼當仁不讓，實至名歸。

“丞相能有此拳拳忠心，朕心甚慰。不過，朕初登大寶，若立即令老臣輔政，即使別人知道這是丞相主動請纓，也難免會讓天下人以為朕不思進取，倦怠朝事。”趙風不慌不忙地開口，臉上不僅沒有一絲怒意，還帶着十分官方的得體微笑，那副泰山崩於前而目不瞬的從容不迫，將一代王者之氣盡顯無遺，“人言可畏，何況皇家威嚴，最是不容有失。待朕熟悉了朝政，得到了萬民的認可再立丞相為輔政大臣，未為不可。”

說罷，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馬吉，趙風半眯起鳳眸，擺出一副探究的神色看向馬吉，意味深長地開口：

“丞相的目的是為朕、為大豊分憂，而不是這個輔政大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若丞相有什麼想法，隨時可以來乾坤宮賜教，朕承諾，這皇宮的大門，永遠為丞相敞開。”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若再不退步，就真的會被扣上“心懷不軌”的帽子了，但凡有點兒心眼兒的，都會在這個時候識時務地接受皇上的提議，不再任性。

可馬吉偏偏就是個，沒心眼兒的。

“沒有輔政大臣之名，卻有輔政大臣之實，豈不是有失綱常，以下犯上？自古君臣有別，尊卑有序，以丞相這個身份干涉朝政之事，微臣斷然不敢為！”見狀，馬吉跪倒在地，扣首道，“還請皇上賜予臣名正言順的名分，成全臣，為皇上和大豊，盡忠盡職之心！”

開弓沒有回頭箭，不該說的話已經說了出去，今日若不能如願以償，不僅再無機會改變新皇因為方才那段話對自己產生的誤解，還會令自己這個一國丞，威嚴掃地。

“臣等附議！”見時機已經成熟，站在馬吉身後的眾臣，立即挺身而出，皆表明立場一般，不約而同地跪下來，聲援馬吉。

大殿坐北朝南，龍椅位於北牆正中的位置，一條紅毯從門口徑直鋪到台階之下，而百官分則分列兩側，一半在東，一半在西。

同馬吉一起跪下的，是東側大約三分之一的官員，而與跪下的人形成鮮明對比的，直身而立巋然不動的，便是以劉元和五王爺趙珂為首的，剩餘三分之二的官員。

五哥是個文靜淡泊的性子，向來不參與任何黨爭，和自己之間，也保持着中規中矩的，君臣之距。雖然自己有時候也想親近他，可不知是為了明哲保身，還是不想與這皇權有太大瓜葛，都被他不動聲色的拒絕了。

這剩下的三分之二的官員里，大部分應該都是劉元的黨羽。

都傳，左右丞相是大豊國的兩大百官之首，分庭抗禮，如今趙風看到這一目了然的陣營分佈，立即確信了傳言的真實性。

不過，政治之事盤根錯節，不僅是前朝的事這麼簡單，因為這左丞相劉元，不僅是趙風的舅舅，還是當朝太后的親弟弟，太后如今可以大權獨攬，威震朝堂，多半是仗了左丞相的勢的緣故。

今日，以劉元為首的另一陣營，雖然沒有助紂為虐，卻用一聲不吭的方式，選擇了冷眼旁觀，趙風一看便知，母后和自己，早已不是同心同德。

而陣營分佈這麼明顯，一看便知是百官沒有按上朝時大豊禮律規定的次序站。

這些臣子，是多不把自己這個剛登基的皇帝放在眼裏。深吸一口氣，趙風將從心底騰起的怒火不動聲色地壓下。

如今社稷動蕩，而他又初登大寶，毫無依靠，如今這個皇位坐的，可謂搖搖欲墜。

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何況此時還不是與群臣撕破臉的時候。

思及此，趙風再次擺出一副“胸懷寬廣”的模樣，得體地微微一笑：

“丞相如此心繫國事，忠君愛民，也是大豊之幸，既然丞相如此執着於君臣之別、尊卑之序，朕便全了你的心意吧！不過，這輔政大臣一職向來坎坷多艱，稍有差池便容易人頭不保，丞相可千萬要小心謹慎啊。”

趙風如此說，自然是暗示馬吉，不要做恃寵而驕、僭越不軌之事，否則就不會讓他這個輔政大臣當的舒服。

他的意思，昭然若揭，馬吉自然也聽出來了，不過，心懷坦蕩天地寬，他本就無僭越不軌之心，所以也並不在意趙風的“威脅”，立即叩首謝恩：

“謝皇上！臣定謹遵聖上教誨，恪守本分，盡忠職守！”。

丞相府。

琉璃剛踏進門檻，突然像踩了地雷一樣，轉身就跑。

剛跑幾步，就被一個冷得像淬了冰的聲音定在了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