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恩重如山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照在蕭銘的身上,來回晃動的影子彷彿在竭力地想叫醒這個發獃的青年。
背後悄悄地伸出一隻類似雞爪一般的手,手的方向正是蕭銘的肩膀,本來正在發獃的蕭銘突然反手一抓,抓住了後面人的手腕。
蕭銘轉回頭來,是一個身材有些奇特的少年,瘦,乾瘦,彷彿一陣山風就能將他刮跑,身形就像兩根竹竿上插了一個圓球似得,正在齜牙咧嘴地叫着,最顯眼的就是兩顆潔白的大板牙,這兩顆門牙要比其他的牙齒大很多,宛如兩塊小門板,顯得非常的突兀。
“疼,啊,疼......銘哥是我呀,快放手!”
蕭銘鬆開手,這個青年叫黎大壯,每次蕭銘看到他,心情就會好上很多,身體瘦的跟麻桿一樣的人,非要起一個“大壯”這樣的名字,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聽大壯說,他小時候特別壯實,跟肉墩似得,還虎頭虎腦的,特別可愛,所以長老才給他起了“大壯”這個名字,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從十幾歲開始,越長越瘦,一直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
大壯是蕭銘的救命恩人,就是他跟隨狩獵隊外出的時候,在山林中亂跑,發現了昏迷的蕭銘,不但如此,蕭銘被帶回寨子之後,就一直住在他家裏,算是跟蕭銘最親近的人了。
“大壯,有事嗎,你怎麼不去訓練?”
黎大壯好奇地看了一眼蕭銘道:“咦,銘哥,你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了,是不是身體好些了?”
“嗯,這些天好很多了,你還沒說找我有什麼事情呢。”
大壯哦了一聲,“阿媽見你沒在屋裏,讓我來找你,你該喝葯了。”
蕭銘心中感動,自從來到寨子之後,一直住在大壯家裏,大壯他爹幾年前進山狩獵的時候出了意外,只剩下他和阿媽兩人相依為命。
蕭銘來了之後,大壯的阿媽對他特別照顧,這半年來,他身體不好,時不時伴隨着頭疼,阿媽每天給他熬藥,做飯,洗衣服,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的生活起居,連大壯都說阿媽偏心,比照顧他這親兒子都細心。
然而,大壯嘴上雖這樣說,但是每天都跑到山林中抓兔子,逮野雞,采草藥,忙的不亦樂乎,為的就是給體弱的蕭銘補補身子,儘快將傷養好。
蕭銘起身,跟着大壯往家走,大壯一邊走,嘴裏一直念叨着:“聽說了嗎,說去府城參軍的名額要增加了,可惜家裏獨子的不能參加,阿媽也不讓我去,可是我好想看看山外面是什麼樣子啊”。
蕭銘聽了大壯的話,心裏一動,是啊,自己現在腦子一片空白,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只聽寨子裏的人說過,山外就是北川縣,他們這個寨子歸北川縣管轄,北川縣上面據說還有更大的西原府城,至於更遠,更大的地方,就不知道了。
蕭銘突然有一種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的衝動,而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再也無法壓制下去,不僅如此,他甚至能隱隱感覺到,這個念頭給他帶來的那一絲絲的興奮和狂熱。
蕭銘搖搖頭,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不過腳下的步伐卻不自覺地快了不少,兩人快步朝着大壯家的木屋走去。
木製的院門敞開着,一位身穿灰色麻布衣裙,頭髮花白的婦人正在院裏整理着山菜,一看見二人回來,急忙停下手裏活計,嘴裏低聲嘮叨着:“葯涼了,熱熱再喝,”語氣中充滿着濃濃的關懷之意。
不過時,阿媽從廚房出來,手裏端着冒着熱氣的褐色葯汁,“快,趁熱喝。”
蕭銘從阿媽手裏接過葯碗,雖然氣味很不好聞,味道更是又酸又苦,但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一口氣把葯湯喝完了。
他知道,這是阿媽向族裏的大巫醫討的方子,藥材都是大壯走了好遠的山路才採摘回來的,每次看到大壯背着藤簍滿頭大汗地採藥回來,黝黑稚嫩的臉上和手臂上還有被草木荊棘划傷的一道道口子,蕭銘的心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蕭銘默默地看着阿媽拿着空碗走出屋子,神情中儘是期盼,嘴裏念念有詞“巫醫很靈的,巫醫很靈的”。
吃飯的時候,大壯又說起四長老要求參軍的事情,邊說還不時瞟着阿媽和蕭銘,很明顯大壯是想去參軍到府城開開眼,但是四長老已經說了,他是獨子不能參加。
蕭銘也知道,自己有一天離開了,若是大壯也走了,阿媽就沒人照顧了,但是蕭銘不知道怎麼跟阿媽說。
阿媽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孩啊,我也聽說四長老徵兵的事,你要是想出去看看的話,這倒是個機會,我雖然不知道你的身世,但是我能看出你為人穩重,心中也有想法,不像大壯像個皮猴子似的,天天上躥下跳的。”
阿媽的語氣輕柔,但是聽的蕭銘心中沉甸甸的,阿媽放下碗筷,輕輕嘆口氣,有些擔憂地繼續說道:“不過出去闖蕩可不比在寨子裏,聽說外面的人壞的很,心眼也多,你要多加小心,要是在外面為難了,就回到寨子裏來,阿媽等着你。”
蕭銘的鼻子酸酸的,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只能默默的點頭,眼睛漸漸地濕潤了,久違的母愛啊,他知道,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上,他從現在開始多了一份牽挂,這份牽挂,在自己空白如紙的腦海中,刻下了深深的一筆。
大壯在旁邊急的抓耳撓腮的,幾次想開口,都被阿媽一個嚴厲的眼神瞪了回去,到最後只說了一句“阿媽,我…...”
阿媽立刻就打斷了他的話,“你老實在家裏給我獃著,等再長几年再說”。
大壯瞬間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耷拉着腦袋,嘟囔着說道:“俺都14了。比銘哥小不了幾歲。”
看着大壯委屈的樣子,蕭銘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笑容中飽含着濃濃的暖意。
“笑啦,銘哥居然笑啦!”大壯開心地大叫了起來。
阿媽看着蕭銘臉上的笑容,雙眼含淚,點點頭輕聲道“苦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