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望着走廊中忘我相擁的二人,賀錦兮唇角的笑意無法掩飾。
這算是此次來北城的意外之喜么?
“還好咱們跑得快,要不然都礙眼啊!”她說著,側頭看向封常棣,忍不住又笑起來。她抬手,主動扶住了封常棣,不想下一刻卻被他一把擁在懷中,嚇得她差點驚叫出聲。
“幹什麼?”
“扶緊。”他微微側身,稍稍將自己的重力壓在她的身上。
“這樣啊!”賀錦兮主動將自己靠近他懷中,用力撐起他,“剛才站了這麼久,累了吧?我們先回去休息休息。”
封常棣享受着美人在懷的悸動,只是微笑,卻不出聲。
賀錦兮只當他是累了。
這個方子雖然有效,但也並非立竿見影。病是好了,身子卻需要調養。
今日若不是要揭穿封秀雪的陰謀,她也不想讓封常棣出來。
“接下來的日子,你就在房裏好好調養。剩下的事情,大家都會做的。?”
絮絮叨叨囑咐裹着擔心,像是相處多年的老夫老妻,再聽一百年都不會厭煩。
“封常棣,你笑什麼?我說的話很好笑?”她略帶嬌嗔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
他淡淡道:“我在想方才的事。”
“那會兒我可緊張了,你還笑得出來!”
“嗯。”他低低應了聲,側頭擱在她的肩膀,笑道,“在想,有娘子護着真好。”
賀錦兮轉過頭,恰好見到他如蒼月般白皙的面容,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只裝了她的臉。她怔怔得紅了臉,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麼,卻又化為笑意,凝在眼角。
“你要護着我一輩子。”封常棣泛着笑意的眸子多了幾許期待,“我也會護着你一輩子。”
回應他的,是賀錦兮驚喜的叫聲:“封常棣,你看,荷花開了!”
順着她指着的方向,他看到挨挨擠擠的荷葉佈滿了荷塘,花蕊如繁星點綴在綠緞中,最中間的位置,獨有一朵綻放的荷花亭亭玉立。
“想要麼?”他低聲問道。
“不要。”她搖頭,“我記得你藥方中就有荷花,左右我不摘,也會有旁人摘,還是留給有用的人吧。”
“我忽然想到一句話。”
“什麼?”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大夫,自己就能開藥方。”
賀錦兮一愣:“前面的我聽過,後面的……是你編的吧?”
“孤陋寡聞。”
“難道是我記錯了?不行不行,我回去翻書看看!”賀錦兮自覺是鄉野村姑,比不上封常棣博學,便想要回去補一補,不想卻被他扣住下巴,她下意識仰頭,雙唇便被他封住。
風過荷塘,幽香陣陣,裹着少女輕柔的氣息如竹如蘭,熟練地鑽入他的鼻端,也覆上他的心間。
這一輩子,總得有一人住進心中,若能是她,真好。
“二少奶奶!”葉聲的聲音打破了此時的纏綿,賀錦兮下意識將封常棣一推,眼見着他軟綿綿的歪到一旁,連忙又拉回來,於是推開不成,反將他抱得更緊。
就,失策。
葉聲已經嚇得捂住了眼:“哎呀,我沒看見,我剛才瞎了沒看見!”
封常棣被賀錦兮抱着,心情自是暢快,便也不計較葉聲的出現,只冷聲道:“何事?”
“回主子,先前回竹杖居,屬下發現了一隻鬼鬼祟祟的鴿子,抓過來一看,竟是只信鴿,上頭有封信,是給二少奶奶的!”葉聲一邊捂着眼,一邊將兩封信交出來。
先前他奉封常棣的令去殷武的家鄉查探,得了消息后,便趁着多出來的時間回了趟竹杖居,一月多沒見香兒,實在是想得緊。
那隻鴿子就是他們說悄悄話時出現的。
賀錦兮先拆了其中一封,喜道:“是師父,他老人家回來了,問我的情況呢。”
說著,她又問葉聲:“送信的鴿子可帶來了?”
葉聲的目光一閃,支支吾吾道:“還有一封,二少奶奶,您要不先看?”
賀錦兮當下又拆開另一封,看完之後,面色有點複雜:“葉聲,送信的鴿子呢?”
“這……”葉聲不敢說。
那天他和香兒說著悄悄話,正是濃情蜜意之時,那隻鴿子就飛來了,他下意識丟出暗器,想着燉鴿子湯討美人歡心,沒想到一提起鴿子,就看到了信。
“師父在信里問我是不是把鴿子燉了湯,還說這是他千辛萬苦訓好的鴿子,讓我給放回去,葉聲,鴿子呢?”賀錦兮隱隱有所察。
葉聲本想隱瞞,被封常棣一看,頓時雙腿發軟:“二少奶奶,鴿子……在這兒……”
賀錦兮:“兩隻?”
“一隻!”葉聲連忙否認,又有些畏縮,“另一隻……應當是之前就被人吃了……”
鴿子吃了,信還在,說明吃鴿子的人應該就在竹杖居,稍一推測,便知道是何人。賀錦兮又好氣又好笑。
葉聲看到封常棣眉頭一皺:“二少奶奶,您彆氣,鴿子沒了,還有我,我也能送信!我輕功好得很。”
“不用了。”
糟了,二少奶奶是真發怒了,連贖罪的機會都不給了!萬一她一怒之下把香兒許給旁人,這可怎麼是好!葉聲雙腿一彎就跪下了:“二少奶奶,請您不要把香兒嫁給……不對,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送信肯定比鴿子快!”
賀錦兮沒好氣地說道:“不用了,師父說要來北城找我算帳,到時你自己想好怎麼做吧!別怪我沒提醒,他這鴿子是花了大價錢養的!”
葉聲心頭一涼:這……不得把老婆本搭進去!
他這算不算是禍從口入。
……
幾日後,第一批重症病人得以痊癒,營地也進入到最忙碌的時期。
既然已經確定解藥有效,下一步便是要讓每一個病人都喝到解藥。只是這藥方必須連喝半月方可徹底根治,於是先一輪的難題擺在眾人面前。
上萬人半個月的藥材要從哪裏來?
眼下的藥材只夠五日,這還是在沒有浪費的前提下。就算是馬上到其他地方求援,一來一去的路程,再加上籌措藥材的時間,也根本來不及,而這葯,是絕不能斷的,一斷,便等同於前功盡棄。
儘管南陽侯嚴令禁止眾人提起此事,以免影響到病人的心情,但正如前次那般,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病人們還是聽到了風聲,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便要熄滅,這對他們來說,自是巨大的打擊。
更稀奇的是,病人們之間又有了奇怪的傳聞,例如有人說藥材早已經用完了,現在大家喝的只是尋常的補藥,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證明,最近這幾日的藥味和從前差別很大。
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不僅百姓們信以為真,就連一些貴族子弟也深信不疑。
若是平時,只要南陽侯下一道令訓一訓這群人,他們也就消停了,可這次不同,他們都是病人,本就承受着病痛的折磨,若是再心生鬱結,只怕藥石難醫。
是以賀錦兮只能每日在甲營泡着,今天安撫東家姑娘,明日安慰西家姑娘,一忙起來,就將自家夫君丟到了腦後,等看到封常棣幽怨的眼神后才猛然醒悟,最後免不了被偷一偷香。
這日,賀錦兮將一名病人安撫完,才剛剛走出小屋,便見到前方傳來一聲怒吼:“滾!本小姐才不喝這種假藥!”
緊接着,是葯碗被丟出來的聲音。
小看護一面蹲下身收拾葯碗,一面委屈說道:“二小姐說這葯是假藥,我勸了好久,都不聽。”
賀錦兮看着灑了一地的湯藥,心裏:愛喝不喝,不喝還省藥材!
賀錦兮面上:“你再去倒一碗葯來,我去看看她。”
不過在營地泡了一個多月,便將她的暴脾氣磨得乾乾淨淨,就連面對商凝珠,都能心裏罵粗話,面上笑嘻嘻了。
看到賀錦兮僵硬的笑容,商凝珠嚇得往後躲了躲。
“二姑娘,為什麼不喝葯呢?”看着商凝珠亂糟糟的頭髮,賀錦兮已經將她當做癔症處置,聲音也放柔了許多。
可惜,商凝珠對賀錦兮有陰影,認出她的聲音,嚇了臉色一白:“賀錦兮,你別過來,不要以為你是司命夫人,我就怕了你!我告訴你,我是侯府二小姐,可比你金貴多了!”
“是是是,你金貴,我怕了你。”賀錦兮也懶得露出笑容,反正被她的臉被面巾遮住了,無論她做出何種表情,對方都看不見。
“既然怕我,那就趕緊放了我!要不然,我會讓我二哥哥來收拾你!我告訴你,二哥哥他可是南陽侯,是這裏最高貴的人,你們要是欺負他的妹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商凝珠看到賀錦兮放軟了聲音,立刻挺直身喝道。
“想要出去可以,先把葯喝了。”賀錦兮看到小看護端來了葯,立刻笑道,“喝了葯,你二哥哥才會見你,他說了,他的妹妹特別懂事,特別聽話。”
“我不能喝假藥!”商凝珠抗拒地往後挪了挪,臉又是一白,“那……那我要是不喝葯,他是不是就不認我這個妹妹了?”
賀錦兮:我可沒說,你可以自己理解。
哪想到,商凝珠根本不按牌理出牌,立刻搖頭:“不不,他不能不認我,我可是南陽侯府的姑娘,只要我拿出玉佩,二哥哥肯定就會認我的!”
“那你先喝葯,等你喝完了葯,我幫你把玉佩送給侯爺認親好不好?”賀錦兮往前挪了一步,哄着她。
“好……不行!你會偷我的玉佩,假冒我的身份,我才不要把玉佩給你!”商凝珠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始扒拉自己的床,“我的玉佩呢,我的玉佩呢……”
“你是不是放在荷包里了?”賀錦兮看她滿地找,只能提醒道。
“荷包,對對對,在荷包!”商凝珠立刻從懷裏摸出荷包,小心翼翼將裏頭的玉佩倒出來。
賀錦兮的目光掃過玉佩,便挪不開眼,她吃驚地靠近商凝珠:“這是你的玉佩?”
“你想要搶我的玉佩!你是壞人,壞人!”商凝珠看到她靠近,警惕地揮起拳頭朝她打去。
賀錦兮連忙往後一躲,正要再看得仔細,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怒喝:“凝珠,不得無禮!”
“二哥哥!”商凝珠瞪大了眼,欣喜若狂,“二哥哥,你今天是來接凝珠的嗎?凝珠要回去,凝珠不要住在這裏!”
“你得留在這兒,把病治好了,二哥哥自然會接你回去的。”來者正是南陽侯,他也聽說了假藥的傳聞,知道商凝珠必然也會信以為真,他擔心商凝珠會傷害到人,便親自過來照看,此刻,他熟練地拍了拍商凝珠的後背,溫和地安慰道。
“不,你不認凝珠了,你怎麼能不認凝珠呢!”商凝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可憐兮兮地拿出玉佩,“二哥哥,凝珠真的是南陽侯府的姑娘,我有玉佩可以證明!”
這一次,賀錦兮是把這塊玉佩看清楚了,羊脂玉的玉佩小巧可愛,上頭雕着兩隻栩栩如生的鳳凰,正張大了翅膀,彷彿要展翅高飛。
就和娘親的玉佩一模一樣。
此時,賀錦兮的心中充滿了激動。
商凝珠忙着用玉佩向南陽侯證明自己的身份,那是否說明,這塊玉佩與南陽侯有極深的淵源。
也許,南陽侯會知道玉佩的一些事情,說不定能從中找到與娘親生世的蛛絲馬跡!
待南陽侯安撫好商凝珠離開甲營,賀錦兮立刻追上他。
“侯爺,方才二小姐拿着玉佩不停向您證明自己的身份,卻不知那塊玉佩有何特別之處,竟能以此證明侯府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