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鐵有財舞罷劍,已沾了一身塵灰,他又走來雲鶴殘叟旁,指在《如龍傳》的畫冊之上,道:“我所悟出的第二招,壚邊之月。這一招至陰至柔。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月色之柔,清輝潑灑在天地之間,你看不見這月光,可月光就照在了你的身上,怎麼躲都躲不開。我劍法差些,靠打滾才將劍刺得四面八方到處都是,不過,劍意總是不錯的,我的修為要能再強些,莫說舞劍的方寸之地,就是這一片院子,都要被我的劍氣所籠罩,劍光所映,敵人逃無可逃,只能束手待斃!”
鐵有財的話自然又惹得哄堂大笑,不過,無人注意,鐵有財指《如龍傳》時,他正指在第二個故事,阿月獨戰天下修真者的篇章之中。
雲鶴殘叟看着畫冊微笑道:“我本以為天下至柔莫若水,想不到顧宗主竟以月光為柔,他的境界果然比我高多了。”
鐵有財又舞了幾個劍花,他嘆道:“第三個故事我已經看不懂了。作畫時,顧清河那傢伙是不是也喝多了?畫中之景換來換去,有群山,有滄海,有雲氣瀰漫的大澤,一堆一堆的風景...景中這兩人一模一樣,都是沈如龍,這兩個人也不比劍,缺彷彿是在遊山玩水。這個篇章到底在講什麼故事?”
鐵有財一邊說,一邊舞着劍花,他還在想《如龍傳》這第三篇章中的奧妙。
他沒注意,其他人也都沒注意,《如龍傳》又在輕輕翻動,彷彿被風吹着,此刻,畫冊已然來在第三個篇章。
如鐵有財所講,這第三個篇章中,多得是風景,人只有兩個,人不大,也不仗劍,身在景中,像兩個遊人。奇怪處,這兩人一模一樣,身上裝扮與前篇中的沈如龍一般無二。
鐵有財想了一陣,想不明白,便不再舞劍,他翻動着《如龍傳》,向雲鶴殘叟道:“顧清河是有妙手,這些風景讓他畫得奇絕無比,只是,畫中人也不比劍,讓我怎麼領悟劍招?”
雲鶴殘叟笑道:“這一篇章,劍意更上了一層境界。”
鐵有財好奇問道:“什麼境界?”
雲鶴殘叟道:“陰陽相合,渾然天成,道法自然的境界。”
鐵有財哼了一聲,道:“不懂,不懂!將來有機會,我要親自問一問顧清河。”
旁邊之人起鬨道:“鐵門主,將來你若能見顧清河,也幫我問上一問,他崑崙劍宗之人橫行無忌,撞壞我賣貨的攤子,這錢什麼時候能賠給我?”
眾人皆哈哈大樂。
鐵有財哼了一聲,他懶得解釋,便不理那些人,轉身向雲鶴殘叟道:“皇甫先生,第三篇我看不懂,也悟不出什麼劍招。最後一篇我可看得明白。”
“最後一篇,只有四個字!”鐵有財將《如龍傳》翻在最後一頁,他道:“求仙合一!”
《如龍傳》最後一頁,赫然便是四個大字——求仙合一!
鐵有財一個鷂子翻身,提身入院中,他是想像戲台上的角兒一樣來個帥氣的亮相,奈何這鷂子翻身頗有些難,他沒翻成,腿一軟,摔在了院子中央。
沒所謂,鐵門主全不放在心上,他爬起身,高舉求仙斷劍,仰天喝道:“求仙合一!這四個字不是為沈如龍所寫!是為沈如龍之後歷代鑄劍門之主所寫!”
鐵有財望劍而嘆,道:“求仙劍呀求仙劍!你的那一段丟到哪裏去了?怎麼一千年了,你還是一柄斷劍?別著急呀別著急!總有一日,你會成一柄完美的劍!”
忽然,桌上的酒罈起了變化。一股清澈酒流竟憑空飄出瓶口,慢慢飛去求仙劍之上。但見酒流緩緩匯聚於劍斷之處,為求仙劍補足了所斷的劍身。在濁浪樓的糾葛之後,求仙劍再次成了一柄完整的長劍!
此事離奇無比,周圍食客哪裏見過這等場面?
他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皆心想:這拿着斷劍的酒瘋子...他莫非真有些本事?御酒水為斷劍補缺,真是神乎其技!莫非...莫非他真是顧清河的傳人?我等適才取笑於他...不知...不知他會否放在心上...
鐵有財早已大醉,眼見斷劍上那新的一節水劍,卻不覺奇怪,他狂笑幾聲,道:“求仙合一!天下無敵!斬破九重天劫,也絕不在話下!”
說罷,揮劍向高天一斬,酒流轟然四散,映着天光,飯莊之內繽紛一片。
鐵有財又笑了笑,之後便就地躺倒,呼呼大睡。
雲鶴殘叟微笑着站起身來,他看了看大醉在地的鐵有財,笑道:“多謝鐵門主,你今日讓我增長了許多見識。”說罷,他大踏步出了飯莊,不知去向何處。
飯莊之內,食客們面面相覷,一個個神色古怪。安靜了許久,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道:“這世道,怪人還真是不少,真是古怪的世道,古怪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