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如果未來的弗雷變成了一個合格的、虛偽的貴族,即便與妻子相看兩厭也能做到在外人面前恩愛如初,那為什麼不幹脆裝到底,把林灼也留在身邊?

伊露麗終於想到了這點。

她發現自己犯了和弗雷一樣的錯誤——僅憑自己現在的認知,過早給一件事情下判斷。

她正要同弗雷商量自己的發現,弗雷已經轉身,朝記憶中校長室所在的方向走去。

弗雷想要親眼看看,自己與伊露麗的關係究竟變成了什麼樣。

伊露麗追上他,告訴他沒用的,這裏是林灼的記憶,林灼沒有看到的場景,記憶里肯定不會呈現。

果然,他們走着走着發現周圍的人都不見了,學校倒是還在,遠處也能聽見學生趕去上課的吵鬧聲,這就和他們第一次進入鏡子時在孤兒院外看到的場景一樣,能聽見聲音,能看到周圍的環境,但卻看不見人。

因為林灼的記憶不包括這部分,所以關於這部分只有環境框架,沒有內容呈現。

伊露麗把弗雷拉回去,邊走邊告訴他自己的發現。

「所以我們還在一起?」弗雷問。

越來越多的疑問堆積在一塊,讓伊露麗的情緒變得很不穩定,她反問弗雷:「為什麼你會覺得我知道答案?」

弗雷:「……對不起。」

伊露麗閉了閉眼,她寧可弗雷和她大吵一架,將心中所有的憤懣與難受都發泄出來,可面對別人性格衝動不講道理的弗雷總是特別容易對她服軟,讓她想吵都吵不起來。

他們回到林灼身邊。

林灼和往常一樣上課聽講,下課就去泡圖書館。

路過那座通往圖書館的聯絡橋時,林灼停下了腳步,而非常想要確認未來夫妻關係是否破裂的弗雷跟伊露麗也藉由她的視線,看到了未來的自己和彼此。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看到未來的弗雷。

未來的弗雷看起來要比現在成熟許多,耀眼的金髮雖然沒有留得像他父親那麼長,但也到了肩膀以下的位置,用一根黑色的緞帶隨意捆在頸后。

別人要是這麼對待自己的頭髮,絕對會顯得邋遢且不修邊幅,偏偏那個人是弗雷·布萊特,是連衣服上一顆小小的扣子都要私人訂製手工打造的亞爾夫海姆公爵,隨性的細節在他身上到處都是,但這絲毫無損他的氣度,反而突出了他不受拘束的性格與張狂。

這種成熟的張狂與他從小錦衣玉食養出來的貴氣相融合,莫名透出一股子學生時代所沒有的、多情的人渣味。

但事實上,亞爾夫海姆公爵是有名的痴情種,所愛僅他妻子一人。

他察覺到了林灼的視線,側頭望向聯絡橋,淡漠冰冷的綠色眼瞳在林灼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他的妻子注意到了他的停留,正要和他一樣回頭,卻被他抬起的手撫住了臉頰。

他微笑着說了句什麼,他的妻子也笑了起來,兩人牽着那個名叫亞伯的孩子,一起離開了學校。

跟在林灼身邊的弗雷和伊露麗看到這一幕,越發迷茫不解——

所以他們夫妻感情和睦,卻獨獨拋棄了他們的孩子?

不等他們細思,路過聯絡橋的一位老師叫住了林灼,還問她:「你怎麼在這?」

林灼遲疑道:「我……不能在這嗎?」

老師笑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父母來了,你還不知道嗎?你該去見見他們。」

林灼:「我知道,他們剛離開。」

老師驚訝:「離開了?那他們應該來見過你了吧。」

林灼搖頭:「沒有,我想他們可能並不希望看到我。」

老師還以為林灼在跟父母賭氣,不贊同道:「別這麼說,公爵和公爵夫人一定是太忙了。」

林灼已經習慣別人總是用「公爵和公爵夫人一定是太忙了」這句話來安慰她,因為從她入學以來,無論是遇到意外導致她受傷進校醫務室,還是學校的家長開放日,來的都是莉莉絲。

所有人都默認林灼的父母很忙,沒有時間,並熱衷於教林灼體諒她的父母。

後來再沒人這麼對她說過,因為那個叫亞伯的孩子入學了,那個孩子體弱多病,很多課程都無法參與,經常需要家長來學校提供證明,辦理相關的手續。每次來的都是公爵或公爵夫人,可當處理完那些事務,接待他們的老師詢問他們要不要借這個機會去看看林灼,卻總是會遭到他們的拒絕。

老師們終於意識到林灼強調過不止一次的「關係不好」,和他們想像中的「關係不好」,不是一回事兒。

弗雷和伊露麗因此開始關注那個叫亞伯的男孩,不明白未來的自己為什麼會拋下親生女兒不管,對他那麼好。

然後他們通過林灼的記憶,確認亞伯是塞繆爾的孩子,塞繆爾已經去世,所以未來的他們收養了亞伯。

弗雷和伊露麗一開始還能冷靜客觀地看待亞伯,畢竟那是塞繆爾的遺孤,塞繆爾和他們關係不錯,比起師生更像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在朋友去世后照顧他的孩子,這沒什麼不對。

可隨着記憶的推進,他們意識到亞伯取代了林灼,從小在精靈公爵的城堡長大,擁有着本該屬於林灼的生活。

他們一下就冷靜客觀不起來了。

哪怕寵愛着亞伯的是未來的他們,也無法阻止反感與厭惡在他們心底慢慢滋生,連帶着對無辜的塞繆爾也產生了微妙的排斥情緒。

這還不算完,林灼與她父母關係微妙的秘密並沒有止步於教師層。

亞伯入學那年正好錯過了家長開放日,第二年的家長開放日上,幾乎全校都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公爵和公爵夫人僅僅作為亞伯的家長出席了學校的開放日,林灼的家長,依舊是那個叫莉莉絲的女人。

於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林灼的父母不是沒有時間,只是不愛她。

這段記憶里的林灼表現如常,弗雷和伊露麗卻感到窒息,他們甚至有些恨未來的自己,為什麼不顧林灼的心情,為什麼要這麼對她,為什麼要讓她這麼難堪。

不過還好林灼性格溫和善良,無論是對老師還是對同學,總是格外地包容體貼,所以即便被人發現她的父母不愛她,也沒有誰會因此疏遠或排擠她,都是安慰居多。

就連明面上不喜歡她的同學,也沒再像以前那樣跑她面前譏諷她,反而背着她去找亞伯的麻煩。

林灼學生時代的人格魅力可見一斑。

林灼是在一次課間,意外撞見以往討厭自己的同學替自己出頭,把亞伯堵在牆角欺負。出聲制止后,那個同學還是一副看林灼不爽的模樣,罵她對搶走自己父母的人還這麼爛好心,簡直沒救了。

那個同學罵完林灼就走,留下縮在牆角里哭泣的亞伯,和抱着書籍猶豫要不要就這麼離開的林灼。

最後林灼不僅沒有就這麼離開,還發現亞伯額頭溫度高得不正常,把亞伯送去了校醫務室。

校醫務室老師對林灼進行了一番詢問,林灼沒有提及那個替她出頭的同學,只說自己路過,看到亞伯在哭,身體情況也不太好,就把他送來了。

「好吧,那你,要不要在這等一下?」校醫務室老師問她。

眾所周知,亞伯在學校有半點風吹草動,公爵和公爵夫人都會第一時間趕來。

林灼留在校醫務室等待,一定會遇到他們。

林灼對父母的冷待並非完全無動於衷,她想了想,還是點頭留在了校醫務室。

等待期間,林灼難得表現出了幾分緊張,伊露麗和弗雷在一旁,比她更加緊張。

此前的記憶中,林灼並沒有直面過她的父母,這是第一次。

弗雷和伊露麗對未來的自己失望透頂,卻又忍不住懷揣希望,希望他們看在林灼是他們親生女兒的份上,良心發現,對林灼好一點,哪怕只有一點點。

可看到一同出現在二樓樓梯口,朝着林灼氣勢洶洶走來的未來的自己,弗雷和伊露麗的心一下就沉到了底。

「不,不要這樣對她……」伊露麗捂着臉,發出了絕望的聲音。

弗雷則切切實實體會到了伊露麗想對未來的自己使用死咒的心情,弗雷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告誡自己不要衝動,把這段記憶看完,或許情況沒有他預想的那麼糟糕。

結果情況比他想得還要糟。

未來的他們像對待仇人一樣看着病房外等候的林灼,質問她:「你對亞伯做了什麼?」

林灼微微一愣,過了幾秒才搖頭,為自己申辯:「我什麼都沒有做。」

校醫務室的老師正好從病房裏出來,她聽到了公爵夫婦對林灼的質問,替林灼說了句話:「幸好林灼及時把亞伯送來這裏,或許你們應該感謝她,而不是……懷疑她。」

就連不相干的老師都會為林灼叫屈,可他們卻堅持自己的態度。

林灼終於忍無可忍,她叫住他們,想要當面問清楚:「你們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校醫務室老師意識到自己不該留在這,趕緊找個借口退回病房。

弗雷和伊露麗站在林灼身後,他們和林灼一起看着未來的自己,等待着一個答案。

未來的伊露麗蹙着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林灼,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忍着作嘔的衝動,發自內心道:「為什麼?因為你的存在讓我覺得噁心。」

熟悉的話語讓弗雷和伊露麗夢回學校,在校長室外的走廊上,弗雷問林灼為什麼要針對他和伊露麗的時候,林灼就是這麼回答他們的。

林灼還說——

「不殺了你,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你還想奢求什麼?」

未來的弗雷對滿臉錯愕的林灼丟下這句話,隨後攬着自己妻子的肩膀,進了亞伯所在的病房。

空蕩的走廊剩下林灼孤零零一個,眼前的場景定格,阿斯莫德這次準備的記憶,就到這裏。

弗雷和伊露麗終於明白,原來這句傷他們很深的話,是他們先對林灼說的。

一股強大的力量拖着他們往外拽,伊露麗渾身脫力,任由那股力量將她拖了出去,弗雷卻不想就這麼離開,他掙脫開那股力道,不停地向林灼那抹孤獨的身影靠近。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靠近能做什麼,但他就是不想走,不想就這麼丟下林灼一個人。

弗雷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猙獰可怖,全然沒有半點貴族大少爺的影子,只剩濃郁到化不開的厭惡與憎恨——

未來的他是腦子被老鼠啃了嗎?說的都是些什麼屁話?

奢求?一個孩子希望父母能愛自己,這算什麼奢求?

明明他自己就是在父母的愛里長大的,他不是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懂這點才對嗎!?

連自己的孩子都無法愛護,還活着做什麼,去死啊,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

不停反抗那股力量的弗雷感受到了內臟被壓迫的痛苦,有血腥味從喉間湧出,但他沒管,他死死地咬着牙,固執地朝離他越來越遠的林灼走去,直到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臂,硬生生將他從鏡子裏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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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過去后[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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