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阿比斯合上筆記,揮揮筆桿,桌上堆成小山的書便被風溫柔托起,接連送回書架。
在最後一本書距離書架不到半米的時候,阿比斯聽到樓下傳來一道年邁慈祥的老人聲音——
「聖子殿下,聽說您提前回來了。」
托着書本的風消散無蹤,堪比磚塊的厚重書本啪地一聲砸落在地。
原本坐着黑髮亡靈的椅子上,銀髮天族慢吞吞站起身,從座位走到欄杆邊。
伴隨着他不疾不徐的步伐,他身上那套過於隨性的黑色襯衣和長褲被替換成了白色制服,制服上用金色絲線綉着光明教的教徽。
白到彷彿會發光的修長手指搭上欄杆,巴德爾望着樓下的老人,金色的眼瞳不像面對阿比斯那樣充滿了惡意,柔得像一汪聖水,令人甘願溺斃其中。
「威利。」巴德爾喚出老人的名字,無奈道:「我不喜歡舞會,所以提前回來了。」
「您沒必要為阿比斯殿下開脫。」老人仰望巴德爾,鷹隼似的眼彷彿看穿了一切:「羅蘭騎士長都跟我說了,是阿比斯殿下自作主張離開,還在途徑的小城裏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孩發生了不正當的關係。」
「阿比斯殿下從未考慮過您的感受,這是不對的。」
「威利。」巴德爾打斷老人的怒火,一副想為另一個自己說話,卻又實在找不出借口的模樣,最後只能把鍋推到邀請他們去舞會的同學身上:「他們討厭阿比斯,阿比斯想離開,情有可原。」
這是廢話,沒誰會喜歡一個亡靈。
——除了那個奇奇怪怪的半精靈,她居然會對阿比斯的身體產生興趣,也不知道該說她大膽,還是該說她膚淺到丟了腦子。
「她很優秀。」聽到巴德爾在心裏貶低林灼,阿比斯下意識反駁道:「她對符文有獨到的見解,無論是哪個領域的魔法,她都能信手拈來。」
「是啊,不然她怎麼能把你騙上床。」漫不經心的譏諷絲毫不影響巴德爾在老人面前維持溫和善良的形象。
老人也明白阿比斯在學校的情況。
如果說黑暗生物令人討厭戒備,那麼亡靈算是其中之最,甚至連同為黑暗生物的魔族也不喜歡亡靈。
在這樣糟糕的環境裏,阿比斯沒有扭曲變態已經難得可貴,但人心總是偏的,比起陰鬱寡言的亡靈,老人自然更心疼代表着光明和聖潔的天族巴德爾。
在巴德爾看似開脫實則拱火的勸說下,老人愈發對阿比斯感到不滿,第不知道多少次遺憾這兩位殿下是一體同生。
如果他們只是尋常的雙生兄弟,身為聖子的巴德爾殿下就是完美的。
只要能把他們分開——日常的問候結束后,老人懷抱着這樣的念頭離開了圖書塔。
圖書塔的大門關上,巴德爾眼底的溫柔一掃而空,他轉身走向書架,撿起那本掉落的書,推進書與書之間的缺口:「你看他們多蠢,總是一廂情願地認定光明就是善良,黑暗代表邪惡。」
阿比斯沒說話,巴德爾討厭他,他也不喜歡巴德爾,他們相看兩厭。
巴德爾也沒指望阿比斯能給出什麼讓他感興趣的觀點,他展開雪白的羽翼,微一振翅,飛上圖書塔頂端,穿過用各種顏色的玻璃拼湊出玫瑰圖案的塔頂,就像穿過一層薄薄的水膜一樣輕易。
他又往上飛了一段,最後停在半空中,將整個聖都收於眼底。
目之所及,是他的領土,可他看着這片土地,眼底沒有絲毫的情緒。
「我有些厭倦了。」他說,高處的風吹起他的衣擺,獵獵作響,「但是這樣的國家,就算毀了也沒什麼樂趣,對活在苦難中的大多數來講死亡反而是解脫。」
他凝出一張看不見的椅子坐下,右腿搭在左腿上,姿態優雅,態度難得和善地向阿比斯提出一個想法——
「我們來改變這個國家吧,讓她變得富足,變得強大,變得和諧包容、公正平等,讓受她庇護的子民幸福安樂,然後……」
幻想可能會有的畫面,巴德爾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快樂,任誰看了都會為之動容。
「毀了她。」
……
在公爵夫人使用龍骨之前,林灼需要暫時留在公爵的城堡。
在此期間,公爵會派人去準備好林灼要的那些材料,林灼也開始為離開這個世界進行準備。
她在紙上重新繪製了魔法陣,一個符文一個符文地進行檢查,確定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避免第二次傳送犯同樣的錯誤。
她來來回回檢查了兩天,愣是找不出差錯,甚至還發現了可以選定傳送地點的新思路。
符文沒問題,那就有可能是在魔法陣啟動后發生了什麼意外。
林灼記得當時有人闖進了她家,還試圖闖入她的地下室,可能是在那個時候,有誰突破了她施加在地下室周圍的禁制,做了什麼影響了她魔法陣上的符文。
偏偏林灼當時閉上了眼。
血族畏懼陽光,林灼的眼睛不至於被太陽一曬就燒成灰,但也不能受強光刺激,所以在魔法陣啟動,符文全部亮起之後,林灼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