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問路
其實柳宅的案件並不繁瑣。如果用逆推理的方法來分析。
毫無疑問,有人想讓柳員外死。
首先,柳員外如果死了,誰的收益最大?
其次,在官府差役和家丁護衛的嚴密監視下,賊人怎麼還能夜潛柳宅?
再次,如果是奔着柳員外姓名而來,那麼第一庄命案的作用是什麼?
最後,第一庄命案得出“疑似妖物作祟”的目的是什麼。僅僅是一個用來瞞天過海的計謀?
復盤結果如下:
柳宅和官府中有人勾結,欲謀害柳員外。然而官府無法直接介入柳宅家事,於是就有了第一庄命案。
繼而官府放出“疑似妖物作祟”的謠言,用來引導輿論。那麼柳宅發生什麼事都能推到“妖物作祟”這個理由上。
最後,將官府和柳宅巡邏軌跡泄露給殺手。
此事若是成了,又是一庄“妖物作祟”的冤案。
……
遠東,坎達尼亞斯山脈,哥德梅爾大森林深處。如石磨般大小的眼鏡緩緩睜開,將黑暗的洞穴照的通亮。
百裡外的查爾森部落大祭司瞬間抖如篩糠,向著山洞方向虔誠跪拜。他低聲吟誦古老的咒語,似乎在祭拜神靈。小小的帳篷里風雨大作,似千軍萬馬在草原奔騰,又似洪水濤濤淹沒一切。只剩下桌案邊那盞豆大的燭火,孤寂的搖曳。
少頃,帳篷內恢復了安靜祥和,大祭司吟誦完最後一句咒語,扶着桌案緩緩的起身。他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歲。頭髮已由青烏轉為灰銀色,眼角生出深深的皺紋。整理了一下衣着,他邁步走出帳篷,堅硬的青石板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腳印。
族人們觀察到了帳篷的異象,早已齊刷刷的在帳篷門口等候。氣氛詭異的安靜,篝火燃燒的劈啪聲顯得格外刺耳。大祭司望着眾人,不怒而自威。
部落首領桑洛迪是一個鐵塔般的壯漢。他上前一步恭敬的問道“大祭司,是否是神明降下了旨意?”
“是的,尊敬的首領閣下。我確實收到了神的旨意。”大祭司沉聲道,聲音聽不出來悲喜。“神說,異世界來了一位客人。讓我們去尋找他,並給他帶去兩份禮物。神說這是我族的機緣。”
正說著,眾人面前憑空浮現兩隻玉盒。玉盒並未上鎖,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層、深淺不一晦澀的紋絡。顯然是用無上秘法層層加固。
大祭司接著說道“尊敬的首領閣下,派出我族最精明強幹的小夥子達克去中原吧。他將成為神的使者,新神的話事人!十天後將會有一個販賣珍稀藥材的商隊途徑我們部落,我會安排好一切。”
……
王星瀾這回是真的要離開柳宅了。耶穌也留不住他,他說的。
將自己的推理分析給柳員外之後,柳老頭恍然大悟。剩下的事情就只能交給官府去做了,畢竟他只是個遊俠。
緊接着柳老頭又是一陣掏心窩子的感謝和涕淚橫流的傾訴。王星瀾剛開始還想着這頂多是一場商業胡吹。但聊着聊着,王星瀾發現事情不對勁,柳老頭竟然想讓他在柳宅安度“最後的日子”……
萬般推辭之後,王星瀾終於又一次離開了柳宅。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柳員外和僕人站在街門口目送着他。
“我華夏果然是禮儀之邦啊,只是永城縣似乎也太熱情好客一些。搞得我有些不適應了都。”王星瀾感慨道。
“還是這個世界環境好啊。沒有霧霾,沒有汽車尾氣。嗯,空氣都是鮮甜的。小毛,我們接下來去哪呢?”小毛是王星瀾給毛驢取的名字。它似乎很喜歡,歡快的哼了一聲。
王星瀾從懷裏拿出一張殘破的輿圖,輿圖上曲曲彎彎的線條勾勒出了這個國度的大致範圍。
武都。國家範圍不大,僅有七個洲。無藩王割據,無外敵入侵。所以武都的百姓生活雖不富足倒也安穩。
武都建國以來便只有七個洲,中央集權的典型代表,洲下轄若干郡,郡下轄若干縣。開國高祖皇帝是名武夫,三百年前從軍閥混戰中硬生生的撕裂出一片安定祥和之地,於是以“武”來命名國家。
廟堂太遠,遊俠兒的揚名的機會還是得在江湖。
三百年安穩太平的日子讓江湖武夫沒有了用武之地。武道發展落寞,漸漸的演變成了武術。常見的就只剩下鏢局和匪寇再有就是貴族府廳里看家護院的。值得一提的是,廟堂的高品武夫卻還是不少的。都說武夫以武亂禁,在武都並不會出現。
同樣的,三百年來的安穩,催生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職業。銘文鍛造,符籙陣法,風水星象之流漸漸崛起。武都朝廷對此管理比較輕鬆,不得鍛造鎧甲,不得窺探王室。除此之外那些奇奇怪怪的小門小派也就不願意再管。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但是朝廷有鐵蹄。
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輿圖,王星瀾騎在驢背上的王星瀾一陣子的嘬牙花子。倒不是感慨武都的豐腴富饒,人傑地靈。
“好傢夥,這吊毛遊歷五載,竟然還沒走出一個洲!”
……
永城縣的官道旁的茶棚里,一個遊俠兒落寞的歇着。按理說他這般年紀,正式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的時候但他的眼神里卻充了滿滄桑和蕭瑟。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
靈魂三問。
前兩個問題都顯而易見。主要是第三個,我要去幹什麼?
要娶妻生子,過安穩的日子嗎?以前世的記憶,做點什麼玻璃,肥皂什麼的我可以輕輕鬆鬆碾壓永城縣首富。
要繼續遊歷嗎?不吹不黑,這個世界的我確實是太弱了,勉強掌握內勁。,遇見稍微有點真本事的敵人就只能逃。
要找個勢力依附嗎?官府或是鏢局?做土匪直接放棄了,實在不想死第二次。官府倒是個金飯碗,不過我這種實力的,捕快頂天了,捕頭的希望都不大。鏢局也是個去處,不過着實有點累,風險也不小。
話說回來,我這傢伙怎麼修鍊的,沒人指點的情況下還能修鍊出來內勁。雖然是邁入武者的第一步,但卻也是最難的一步。難道是個天才,還是稀有的那種?
一頭毛驢、一柄銹劍、一張輿圖、80兩銀票,碎銀子若干,包袱里還有一身換洗的衣服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玩意兒。
王星瀾眉頭深鎖。
……
遠東,查爾森部落,大祭司帳篷。
達克跪坐在大祭司對面,一臉激動。“大祭司,族老說我將要遠行,這是神的旨意嗎?”
“是的,神說異世界來客降臨,我族的機緣到了。讓你帶給他兩件份物。”大祭司面色平靜,聲音無悲無喜。“那麼你願意接受這項任務嗎?神的孩子”
達克表情逐漸變得莊重,雙臂交叉至胸前,躬身道“願意為神效勞”。
大祭司點點頭,開始低聲吟誦咒語。
達克忍不住去聽大祭司的宛如蚊吟般的聲韻,音節由遠及近,緩緩的飄來。開始時猶如春風暮雨,達克覺得渾身逐漸變得輕鬆,他的身體也隨着咒語漸漸變成乳白色。但隨着大祭司咒語變得急促,達克忽然覺得身體被禁錮,動彈不得。春風暮雨般的耳音也逐漸變成黃鐘大呂,震蕩着他的耳膜,豆大的汗珠不斷從臉上滴落……
這種壓力持續了一刻鐘的時間。當達克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壓力驟然消逝。
“達克,你聽到了什麼?”大祭司面色依舊平靜,聲音依舊無悲無喜。
達克惶恐的回答“回大祭司的話,我什麼都沒聽見。”他確實什麼都沒聽見,他甚至連那些晦澀咒語的發音都不記得。
大祭司嘴角出線一抹笑意,臉色終於變得有些精彩。“剛剛,神降臨了!神在你的身體裏留下了一份力量。那份力量太過強大,令我感到不安。”說著,他從袖袋取出一條項鏈,遞給達克。“項鏈里保存着神的禮物,你將他帶給客人,之後便跟隨他吧。不要問我什麼時候能回來,命運回安排一切。”
達克端詳着項鏈,那是一條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項鏈。粗劣的牛皮繩穿過吊環,吊墜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材料,似玉似鐵,雕刻成收尾相接的龍型。達克恭敬的接過項鏈,心裏卻想着“這東西給客人,這不是寒磣人嗎?”
大祭司微信的點點頭,說道“你務必要保管好此物。十天後跟隨過路的商隊去中原,他們會為你準備好戶籍名帖。去吧,不必多說,與族人告別吧。”
……
王星瀾還坐在條凳上糾結,絲毫沒有留意對面多了一個山羊鬍的老道。猛然回過神來的他嚇的一激靈。
這老道是個自來熟,見王星瀾並未開口搭理他,便又開始叨叨“貧道是遊方的術士,但見永城縣妖氣衝天,便來次降妖為道。不曾想晚來一步,妖物已被清理。正所謂有所為,亦有所不為,貧道便離去了。”
這老傢伙說的一套有一套的,加上那副衣着打扮,倒也像是有幾把刷子的。王星瀾心想,要不是自己親身經歷了那件事,說不得就要信了你的鬼。正欲醞釀說辭打發老道,老道有悠悠的開口了。
“貧道觀小友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五官端正,英武不凡。將來必將大富大貴。呵呵呵~”
“呵呵,爛大街的江湖套話,三歲小孩都不一定能騙的過!”王星瀾內心戲十足。
“相逢即有緣,不如讓貧道給小友算一卦。如何?”見王星瀾不答話,老道也不尷尬,笑眯眯的說道。
“正戲來嘍~”王星瀾內心反倒不那麼厭煩這老道了。“算一卦便算一卦,把他打發了,我也樂得清凈”。於是說道“道爺不防先算一卦,我正為何事發愁?”
老道喝了一口茶水。也不墨跡,直接說道:前程!
嘿,有點意思啊,張口就來。王星瀾也有了興緻。“道爺不防繼續再算一卦,這次我想問問前程。”
老道從背袋裏拿出簽桶來,笑眯眯的看着王星瀾。卻也不發話。
王星瀾秒懂,掏出一枚大錢拍在桌上。大錢正面鑄有“文昌通寶”四字,意為先帝文昌時期鑄造,背面鑄有“折十錢”的字樣,說明這枚大錢面值是十枚小錢。小錢就是一個銅板,這個世界的最小單位的貨幣。
老道從大錢拍擊桌面的聲音判斷出錢幣的份量,於是將簽桶推到王星瀾跟前。說道“茶棚正北方向約兩里處有一交叉路口,其中永城縣在南,小友大可不必走回頭路了,只需心中默念東西北三個方向即可。抽一支簽吧”
抽一支,簽卦不一般都是搖的嗎?王星瀾心中納悶,但是依然按照老道說的去做。
簽文“困龍得水”。
“請道爺解惑”,王星瀾將簽遞還給老道。老道開懷大笑“哈哈哈,困龍得水好運交,不由喜氣上眉梢。一切謀望皆如意,向後時運漸漸高。不得了啊小友,此乃上上籤。”收起那枚大錢,老道接著說道。“向北,一路北上。那邊有你的機緣。”
王星瀾被老道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好傢夥,這個世界算卦的這麼強大嗎?張嘴就是順口溜。上下嘴皮子這麼嘚吧嘚吧的一碰,欸,您猜怎麼著?一個大錢沒了。
不過心疼歸心疼,哥們兒一個大錢還是消費的起的。
於是起身抱拳道“借您吉言,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