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陰山收 古鼎藏

（一）

噬天鼻祖說完，頓了會兒，才收拾起臉上的悲戚，神情無端的肅然了幾分。

他面露滄桑，身骨突長，雖還是盤坐虛空，洪荒之氣卻已纏繞全身，仙風道骨突現。

再看噬天鼻祖，已然不是原來的那個鶴髮童顏老人，而是威壓赫赫、仰不愧天的真正獸靈鼻祖。

噬天鼻祖口吐真言，目空四海，氣如白虹！

他雙臂突地抬起，再往兩側霍然張開，手掌虛空相對，一上一下相錯，並緩慢的旋轉了起來。

虛空生變！

四周灰濛濛的大氣，呼嘯着在匯聚，勢如萬馬奔騰，像是皆被噬天鼻祖之手掌牽引而來。

一瞬間，一團灰濛濛的氣團，便在噬天鼻祖手掌間驀然生成。

他那一雙手掌旋轉的越來越快，之間的那團灰濛濛之氣越發凝實，色澤也開始由灰濛濛而逐漸煥發出了三色，接着又生成了五色，再迸發出七彩之光------

一盞茶的功夫，那氣團凝結成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球狀之物。

這球狀之物，無色無味，像是比之足球略小的一滴水珠，外表平常之極，看不出有任何玄機。

噬天鼻祖雙手手掌向天，將球狀之物托於胸前，目光凝視，並對其口吐禽言獸語，再施加以咒詞。

禽言獸語之中，既有小蟲唧唧，小鳥嘰嘰，鶯聲嚦嚦，巨禽之戞然長鳴，鳳皇于飛，和鳴鏘鏘；

也有虎嘯猿啼、雄羆百萬、烈馬蕭蕭；

更有鯤鵬展翅、青鵬翱翔、龍吟九天------

恍然間，晶瑩剔透的球狀之物，已是散發著紅綠相間之光，生機盎然，仿若一顆巨大的圓溜溜的“種子”，其中正在孕育着磅礴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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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姬歸一內心澎湃，雙眼竟起了几絲血絲，緊緊的瞧着噬天鼻祖手中那散發著紅綠之光的“種子”。

本是沉寂的神識之海、丹田，卻突然變得躁動不安，似是張開了吞天大口，生出了狂暴的渴望。

蠢蠢欲動的身、蠢蠢欲動的心、蠢蠢欲動的神識------

姬歸一有種強烈的慾望，恨不得即刻暴起，將噬天鼻祖手中的“種子”搶了，生吞入腹。

可面對的是噬天鼻祖，一個與人類先祖女媧、盤古齊名、同時代的獸界之始祖，強搶不到可能還會被揍個半死，他不得不斷了那危險之極的念想！

姬歸一喉結猛動，“咕咚”聲中，咽了一大口口水，才強壓住了內心的渴望和暴躁；輕咬舌尖，神識才清明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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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天鼻祖似是瞭然姬歸一的暴躁之心。

他毫不在意，而是從眼神中露出了明顯的釋然和期待，像是在慫恿。

姬歸一見着，暗自揣摩着道：“噬天鼻祖應該是察覺了我內心的躁動和渴望，怎會有期待之神態？他難道是期待着我去將那“種子”------”

他不確定，便再次看向噬天鼻祖。

噬天鼻祖面色傲然，將手上的“種子”從左手拋起給了右手，又從右手拋挪給了左手，似乎在將那“種子”嬉戲於兩掌之中。

姬歸一的雙眼在噬天鼻祖左右手間不斷遛轉，而神識之海、丹田再次暴動，已然在翻江倒海。

可他不得不強壓着內心的躁動，暗自自語着道。

“不能，看噬天鼻祖的一舉一動和神態，這是圈套，這是多麼明顯的圈套啊！”

“最起碼他又在算計着什麼才對，正等我上鉤，或許又在玩‘算無遺策’的老把戲。”

“哼，老奸巨猾的傢伙！”

但心內的煎熬，令姬歸一不禁心急氣短，汗流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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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而姬天獅正目瞪口呆的望着噬天老祖那凝氣成球，灌注生機，口吐禽言獸語的一舉一動。

這正是獸界凝聚獸靈殘魂的一道不傳道法法門。

噬天鼻祖的一舉一動像是在給姬天獅親傳身教。

姬天獅看着那一招一式，在那一瞬間，腦海轟鳴，便豁然開朗，如雲破天開。

其天眼深處，留存着噬天鼻祖那道血紅色的道光以及種下的那道獸靈之傳承，像是被觸動。

“咔嚓、咔嚓”幾聲脆響，像是繭破之聲。

其靈台天眼一股接着一股的道光在閃現、凝聚，接着便匯聚成一道強悍無比的洪流，雷霆萬鈞、洶湧着奔騰直下------

姬天獅一陣眩暈，不由得哀號，聲若牛吼。

頭頂兩側生痛，一邊痛着，一邊有角生長，至長若三尺。

三尺之角，呈暗紅紫色，有圈紋肌理，狀若鹿角，實乃一對龍角。

身為狻猊，畢竟是龍之五子，再怎麼變異，龍族之血脈相連，生長出一對龍角，也委實不怎麼稀奇古怪！

可就那麼一會兒，一對龍角便又隱約不見，恢復了金色長發披肩。

一道血紅的道光，散發著迷離飄渺的光暈，從姬天獅的天眼處亮起，形成一圈一圈的光輪。

光暈越來越大，光輪越來越亮，道光越來越強，最後凝聚化作一團強光，突然“啵”的一聲響，光暈暴射四散而開，像是光的爆炸，極為刺眼，令人不敢直視------

強光太盛，灼人眼目，陰山之眼趕緊閉上了眼。

待陰山之眼再睜開眼時，姬天獅身軀、生機皆已被凈化，全身明鏡似的，通體清朗，身、骨、經脈皆呈透明之態，狀若容身於隱約之大氣，渾然天成。

姬歸一竟然突破-獸域之法“，而達至“獸域之境”！

姬天獅感悟着自身之變幻，恍若已成天、地之子！

他沒有了平常間喜極而泣、起伏不已的心境，像是陡然間成長成了一個勇於擔當、老成練達之人，而不是那個齒少氣銳的翩翩少年。

整個人已是無悲無喜，無欲無求，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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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山之眼親眼看着姬天獅的變化，他那隻巨大如球的眼，瞪得老大老大。不得不讓人擔足了心，唯恐他一個不小心，將眼珠子掉下地來滾滾而去！

他暗自驚嘆：“這天狗，是踩狗屎了啊。觀噬天鼻祖施法，竟也能破一大境，這天理何在？”

其實，陰山之眼沒弄明白其中緣由。

姬天獅能在一天之內衝破兩境，而第二次的破境，終歸還是得益於他在姬歸一神識之海內於姬歸一的打鬧、嬉戲和感悟。

姬歸一神識之海中的那片自成空間，正處於萌芽狀態，在裏面獃著，什麼可能之事都有可能發生。

可陰山之眼不知原由，他只得可憐兮兮的盯着噬天鼻祖，似乎渴盼着噬天鼻祖能普降甘霖，能再給他砸個大餅，也不至於與姬天獅相比時，在修為上輸個乾乾淨淨。

可噬天鼻祖，仍然在左右兩手間倒騰那球狀的“種子”，像是個老頑童在玩雜耍。

似乎無暇顧及陰山之眼的渴望，也無暇顧及姬天獅修為的越境，更不在意姬歸一內心的澎湃。

“------”

陰山之眼望之，無語。

而姬歸一看着噬天鼻祖那左右之手上的“種子”，真想大聲暴喝“拿來”。

可又擔心着了圈套，只能強壓着內心的狂熱和渴望，憋着內傷似的，更不敢開口！

（四）

噬天鼻祖將“種子”倒騰了個幾十遍，似乎也感覺無趣之極。

終於，他整個人都停了下來，盤坐在那虛空，面露淡然。

他拿眼，先是看了一眼破境后的姬天獅，感覺到了姬天獅的修為狀態，滿臉的欣然。

這才再轉眼，望了望陰山之眼。

正巧碰着陰山之眼那滿眼的期待。

噬天鼻祖只是向著陰山之眼淺淺的笑了笑，沒做任何錶示，而是將雙眼看向了姬歸一。

陰山之眼心內一空，是失望透頂了吧？

但似乎又不是，只是有些惆悵而已！

畢竟修行在個人，外面給的大餅再大再香，也需要能消化才行。

更何況，修行之路機緣巧合是一部分，腳踏實地才更為主要！

陰山之眼釋然，收起了眼神中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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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歸一感受到內心的狂熱，那狂熱像是要成長成吞天巨獸，愈來愈想要衝破自己努力編織而成的壓制之牢籠。

就在這時，噬天鼻祖動了。

他將手中的“種子”，往虛空輕輕的一彈，那“種子”像從彈孔被彈射而出的子彈，拖着晶瑩剔透的紅綠相間的尾巴，忽地朝着姬歸一身前便直直的沖了過來。

姬歸一一見，不禁滿臉喜色，暗自得意的說道：“哈哈哈，老奸巨猾的東西，最終還不是要將‘種子’無條件的贈送予我。”

眼看那直衝而來的“種子”，就要奔到觸手可及的位置，姬歸一這才不慌不忙的張開雙手，想着與它來個歡喜而熱烈的擁抱，然後，再將它囫圇吞棗般一口吞個乾淨。

可就在那一眨眼間，那晶瑩剔透的“種子”竟自己強扭了身子，改變了衝擊而來的軌跡。

眼看着“種子”就要接觸到姬歸一雙手的時候，它忽然拖着尾巴向著三足兩耳的‘陰山墟鼎’飛奔了過去。

“------”

姬歸一雙手張開着，嘴巴也不由得張開着，雙眼和瞳孔也是張開着的。

這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使他整個人似是被定格的畫面，傻傻的停滯着在那，一動不動！

“是玩雜耍呢，還是在玩我？”

這是姬歸一暴躁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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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還好，姬歸一尷尬的事，沒人在意。

姬天獅、陰山之眼的注意焦點，都在那“種子”的去向。

而噬天鼻祖已騰空而去，眨眼間，他的身形已懸停在三足兩耳‘陰山墟鼎’的上空。

那“種子”也停在了他的手上，散發出強烈的紅綠之光，像是極為興奮的樣子。

姬歸一轉過身來，抬眼看向虛空中滿臉莊重的噬天鼻祖。

而正在這時，噬天鼻祖朝姬歸一一指點出。

“啊”姬歸一一聲輕呼，身形一頓。

姬歸一感覺到心頭一痛，滿眼愕然之態。

他的一滴心頭血，竟然隨着噬天鼻祖的一指點出，已然出現在了噬天鼻祖的指尖之上。

噬天鼻祖指尖上的那滴鮮血，熠熠生輝，冒着熱氣，煥發著姬歸一的強大生機！

姬歸一的身軀不由得顫慄了一下，他的生命似乎也感應到被那滴心頭血牽扯着、波動着！

內心的狂暴、躁動已然了無蹤影。

噬天鼻祖雙眼盯着指尖的鮮血，臉色越來越沉，像是在做着選擇，又似是在面對故人！

姬歸一感覺不妙，心跳加速，像是有着萬千重任在壓向他的雙肩！

但他不動，也不言語。

”------“

噬天鼻祖卻動了。

他將指尖上的那滴心頭血，揉進了那顆晶瑩剔透的“種子”之中。

姬歸一的那滴心頭血在晶瑩剔透的”種子“中慢慢的融化，“種子”光芒更盛，透明色漬中，卻多了一種紅艷艷的腥紅，是血更像火！

姬歸一情不自禁的張開了口，想着大聲呼喊，阻止噬天鼻祖的進一步動作。

卻無聲發出，嗓子像是被卡住了般，只能呼出弱不禁風的嘶鳴之聲！

姬歸一眼睜睜的看着，那顆有着自己心頭血的“種子”慢慢的融入了‘陰山墟鼎’內沸騰着的鮮血之中。

通天的紅光乍起。

四周所有的灰濛濛之氣，頓時間“呼呼”響着，快速的流向‘陰山墟鼎’。

整個陰山也開始地動山搖。

廢墟廣場周邊高大的殘垣斷壁，雄偉的碑林和上面撲朔迷離的陰刻紋理、浮雕圖案、字跡也一塊一塊的騰空而起，合著灰濛濛的天、地、陰山一起快速的奔向了‘陰山墟鼎’……

廣場上的鮮血似乎也活了，起着波浪，散發著嗆人的血腥，翻滾着、騰躍着，快速的凝結成一股血之洪流，也往‘陰山墟鼎’奔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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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除了虛空中閃着血紅之光的‘陰山墟鼎’外，四周的一切都已消逝於古鼎之中。

姬歸一、姬天獅、陰山之眼默然發覺，三人所站的位置，正是原來陰山的山門廣場。

四周儘是灰濛濛的荒野！

噬天鼻祖的殘魂還站在虛空中，可已是越來越模糊、虛幻！

他向著姬歸一微微一躬身，嘶啞着喉，誠懇着道。

“姬歸一道友，陰山收，古鼎藏！整個陰山荒墟就託付於你了，萬望善待每個獸靈！”

噬天鼻祖說完，憑空一指，‘陰山墟鼎’飄飄然的慢慢縮小。

‘陰山墟鼎’最後血光大顯，化身為一道閃電，向著姬歸一疾射而去------

“------”

姬歸一神識之海內，突然像是被流星擊中，頓時翻江倒海，波濤洶湧了起來，但就那麼一瞬間的事，便恢復了平靜！

姬歸一無暇顧及神識之海的變化，而是看向淡去的噬天殘魂。

他呆立當場，心頭一慟，情不自禁的向著那邊虛空，深深的躬身致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