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速之客
小山坡上,山風呼嘯,高大的欏樹隨風搖曳,嘩嘩作響。
樹下的石屋外,看着厚重地烏雲,趙羿眉頭一皺:“又要下大雨了。”
這意味着,如果明天雨還不停的話,從後天開始,他就要餓肚子了。
自從完成第六次淬血之後,趙羿的胃口就越來越大了。
可惜,義父王擒並沒有告訴他第七次淬血的具體配方,他的修為已經數月沒有寸進了。
這裏,是十萬里蠻荒。
無數的植被覆蓋大地,繁雜的樹木直插雲霄。起伏的山巒間,只有成群的野獸和遍地的蟲蛇。
在這裏,危險無處不在。
趙羿的石屋,就坐落在這十萬里蠻荒的外圍,野獸區與凶獸區的中間地帶。
又一陣山風吹來,帶走幾分盛夏的暑氣。天上的烏雲中,電光開始閃爍,隱隱有悶雷之聲傳來。
大雨將至了。
於是,趙羿轉頭朝着屋中喊道:“飛熊,馬上要下雨了,出來收衣服!”
回應他的,是一聲低沉地吼叫。
緊接着,厚重地腳步聲傳來,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堵住了門口。
隨着身影逐漸走近,一隻雪白的狼頭從門口探了出來。
它就是飛熊。多年前,趙羿隨義父王擒一起狩獵時撿到的。
那時的飛熊還是個小狼崽。它的父母死在了其他野獸的口中,王擒不忍心看它餓死,才收養了它。
如今的飛熊已經長得很大,連進出石屋也需要低頭了。
擠出石屋,飛熊親昵地低下頭,蹭了蹭趙羿的手。
王擒的名字沒有起錯,飛熊的確已經長得如熊一般高大了。
看着眼前這個大傢伙,趙羿溫柔地摸了摸它的頭:“好了,快去收衣服。我去檢查周圍的機關。”
飛熊乖巧地低哼一聲,將晾在外面的衣物連同架子逐一叼回屋裏。
看這天上的烏雲,木製的衣架只怕承受不起這場暴雨的洗禮。
拿起隨身的獵刀,背上弓箭,趙羿開始檢查起石屋周圍的機關來。
叢林之中,野獸出沒是常有的事,有些野獸更是專門在雨天活動。
這些機關,事關一人一狼的生命安全,馬虎不得。
繞着石屋走了大半圈,一路走到後門處,趙羿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正當他準備繼續繞行,回到正門時,幾聲清脆的鈴鐺之聲突然從側面響起!
“飛熊!有動靜!”
趙羿猛然警覺!一邊大喊,一邊朝着響鈴處衝去。
那邊是一處小山坡,坡上是石屋,坡下便是趙羿佈下的機關。
原本,趙羿以為又是某隻野獸出來活動了。
可等他衝到坡前才發現,這次觸動機關的,居然不是某隻野獸,而是幾個衣着華麗的少年!
這裏怎麼會有外人來?
儘管心中疑惑,趙羿手上的速度絲毫不減,張弓搭箭對準了下方的眾人,大喝道:“什麼人!”
此時的山坡下,一個青衣俠士打扮的少年正怒氣沖沖地從藤網中掙脫出來。在其身側,還有數支折斷的木箭插在地上。
顯然,剛才觸碰機關的就是他。
聽到趙羿的喊話,那少年猛地抬頭,看着山坡上張弓欲射的少年,含怒問道:“這機關是你布的?!”
趙羿坦然答道:“不錯。”
“我艹你大爺的!差點害死小爺!”那少年猛地沖了上來,便想要動手。
在他身後,一個身穿黑色俠士服,腰佩長劍,足踏戰靴的俊俏少年高喊道:“吳川,別衝動!回來!”
可惜,這位領頭之人的話,明顯壓不住吳川的怒火。
眼見對方沖了上來,趙羿手指一松,木箭猛地射出:“給我站住!”
在確定目標的善惡之前,保持距離。這是義父王擒教給他的第一個道理。
吳川前進的速度很快,但趙羿這一箭同樣不慢。
眨眼間,這一箭已近在咫尺,吳川才終於捕捉到箭的軌跡!
只見他前沖的身形猛地變向,向旁邊一閃。
這一箭擦肩而過,帶着一縷布條直插地面,箭羽抖動不止。
竟然差點沒避開!
吳川心中怒火更盛,繼續往坡上衝去。
只要到了近前,一定要一拳打死這放箭的混蛋!
一箭未中,趙羿絲毫不慌,再取兩箭,搭弓扣弦。
只聽“嗖——”地一聲箭響,兩支利箭同時射出!
兩箭一響!
最下方的黑衣少年頓感不妙,立刻衝著身側喊道:“明叔!快救人!”
箭響傳來,吳川聞聲而動,腳步一點,閃轉騰挪,避開攻擊,向著旁邊落去。
然而,他雙腳還未落地,便猛然驚覺,第二支木箭距他面門已不足兩尺!
完了!居然是兩箭!吳川雙眼一閉,心中一涼。
尚在半空的自己,如何避得開這一箭!
然而,這絕殺的一箭並沒有到來。
一隻蒼勁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距離面門只有五寸的木箭,另一隻手則抓着吳川的衣領向後一提。
連退幾步之後,身後之人才將吳川放下。
看着身後這個身高八尺的黃臉漢子,吳川心有餘悸地說道:“明叔!多虧有你在!”
這漢子沉默不語,只是徑直衝上了山坡。
他的速度奇快,趙羿再度扣起兩箭之時,他已經衝過了一半路程。
儘管對方來勢洶洶,趙羿的雙手依然穩健,手中兩箭再度射出。
一前一後,這兩箭分別射向對方的眼睛和心臟。
然而,這次的兩箭卻未能建功。
只見那漢子身上,土黃色光芒驟然浮現,抬起一臂擋住雙眼,竟是不閃不避,直衝而來!
“嗖——”
“嘭——嘭——”
伴隨着箭響的,是兩聲低沉地撞擊之聲。
能夠射殺鬃豬的樫木箭頭,竟被那土黃色光芒直接彈開!
來不及吃驚,眼看對方勢頭不減,趙羿回手再取兩箭。
然而,還未拉弓,那漢子已到近前,表情淡然又冷漠,抬手便是一抓!
距離太近!速度太快!趙羿箭的弦上,卻再也來不及反擊!
就在手掌距離脖子只有不足半尺距離之時,一道雪白的影子突然插入兩人之間,將那漢子直接撲開!
關鍵時刻,飛熊終於趕到了!
一人一狼就此扭打在一起,順着山坡滾了下去。
趙羿手中不停,兩箭再度射出,直插山坡之下,令對方準備幫忙的幾人不得不止步。
然而,未等趙羿繼續搭箭,兩聲痛苦地狼嚎傳來,飛熊與那漢子的廝打已有了結果。
饒是以飛熊的尖牙利爪,竟也撕不開那堅韌的土黃色光芒!
那漢子力量驚人,竟是硬生生將飛熊按到在地,狠揍兩拳后,將其摔向了一旁。
這次,再也無人阻攔他的前進了。
趙羿再度射出的兩箭,不出意外地被彈開。
那漢子幾步上前,抬手抓來,趙羿連退幾步,拔出腰間短刀就是一記反切!
然而,實力差距太大了。他的箭傷不到對方,他的短刀同樣不行。
那漢子揮手打飛短刀,無可阻擋地將趙羿按倒在地。
身後的飛熊剛剛追上山坡,那漢子的拳已停在了趙羿的面門:“我家公子心地善良,不喜歡殺人,我可不一樣!讓你的狼停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在這叢林裏,活着比什麼都重要。這是王擒教給他是第二個道理。
趙羿手指一抬,飛熊前撲地腳步頓時停下,雙腳前傾,衝著那漢子不停呲牙,低沉地嘶吼着。
此時,山坡下的幾位少年也趕了過來。
吳川還想衝上來,被那位為首的黑衣少年怒視的雙眼給嚇退了回去。
阻攔住吳川,那少年走上前來,抱拳道:“這位朋友,在下錢懷義,是這支隊伍的領頭。我們沒有惡意,如果朋友願意罷手,我就讓明叔放開你。”
趙羿冷眼看着錢懷義,沉默了片刻,問道:“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裏幹什麼?”
沒想到趙羿如此冷靜,錢懷義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身批獸皮,足踏草鞋,腰跨短刀,手執勁弓。看閣下的打扮,似乎是這山中的獵戶?”
趙羿卻沒有回答:“現在是我在問你。”
錢明的拳頓時又近了半寸,語氣冰冷地說道:“你最好客氣點!”
錢懷義抬手阻止了錢明,心思一動,突然笑了笑:“朋友請稍等。”
接着轉身將身後幾人聚攏,小聲商議起來。
片刻后,只見這錢懷義先是衝著其餘幾人抱拳行禮,接着轉身走上前來,說道:“明叔,先放開這位朋友。”
錢明鬆開拳頭,後撤一步,站到了自家公子身後。
錢懷義則是親自上前,將趙羿攙起,接着後退一步,深施一禮:“朋友,請受我一拜。之前是在下的朋友失禮,一時衝動才會對閣下出手,還望海涵。”
趙羿一邊撣着身上的土,一邊冷眼看着錢懷義,說道:“閣下不必行如此大禮。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錢懷義說道:“我身後這幾位,都是我的至交好友。此行前來,是因為家父傷重,我需為他採藥療傷。”
趙羿意味深長地說:“採藥採到這種地方來了?看來令尊的傷很嚴重啊!”
“是的。”錢懷義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我父親心脈受創,急需一顆青鶴果療傷。
根據我查到的資料,這青鶴果,只有飛鳴山上才有。所以,我等才會深入至此。”
“飛鳴山?”趙羿瞳孔微微一縮,低頭略一沉思,“如此說來,咱們是誤會了。既然我們雙方都沒什麼損失,不如就此罷休。諸位請吧。”
“額……”錢懷義微微一愣。
他原以為對方會順着他的話聊下去,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乾脆,直接就要轟他們走人。
好在,一聲悶雷適時響起,打破了他的尷尬。
錢懷義指了指天上:“朋友,馬上要下雨了。我們的雨具前幾日損壞了,不知能否容我等打擾片刻,在你這石屋中避避雨。
請放心,在下絕不白住,願以黃金五十兩作為酬謝。”
趙羿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沒有答話。
錢懷義見狀,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於是雙拳一抱,一臉誠懇地說道:“朋友,幫幫忙吧。
看這天色,這場雨不會小。這林中大雨是何等難捱,想必朋友比我更清楚。
先前的事,錢某再次致歉。還望朋友不計前嫌,容我等避過這場雨再說。”
不知是否老天有意配合,錢懷義話音剛落,豆大的雨滴已經砸下。
緊接着,暴雨驟降!
此時的趙羿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不再冰冷,緩緩開口道:“躲雨可以,食物自備。
如果今夜雨還不停的話,你們只能在大廳里打地鋪。”
錢懷義展顏一笑:“無妨無妨!多謝朋友援手!”
不得不說,這錢懷義生得面目清秀,唇紅齒白,目光清澈。一笑之下,很難讓人不產生好感。
得知趙羿同意讓他們避雨,剩餘幾人紛紛上前,躬身施禮:“多謝朋友援手!”
趙羿擺擺手,喚飛熊去撿回剛才射出的箭,自己則轉身回石屋去了。
錢懷義不知道的是,趙羿背對着眾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不可查地笑容。
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