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事九十四 《冥幣》

冥幣、又稱為紙錢、楮錢等，是祭神祀鬼的祭品。紙錢起源雖晚，但被民眾接受后，就成為喪葬、祭祀儀禮中較為典型的“冥器”，歷千年至今而不衰竭。冥幣用法分於瘞埋在土、懸挂在木、拋擲在水、焚燒在火、升空在天等方式，其中，瘞埋從最早的貨幣殉葬一直都不曾斷絕。

唐·張籍《北邙行·薤露》有“寒食家家送紙錢，鴟鳶作窠銜上樹”故懸挂在樹上也是常用的。“親始死被發持瓶瓮，慟哭水濱，擲銅錢紙錢於水，汲歸浴屍謂之買水，否則鄰里以為不孝。”則是拋擲在水的做法。

據《履園叢話》記載，自漢以來、葬者皆有瘞錢，后里俗稍以紙剪錢為鬼事。開元二十六年，嶼為祠祭使，始用之以禳祓祭祀。然古人有用有不用者，范傳正謂顏魯公、張司業家祭不用紙錢，宋錢若水不燒楮鏹，邵康節祭祀必用紙錢。有明以來，又易紙錠、大小元寶，黃白參半，與紙錢並用。

自古陰陽分兩屆，陰有陰規、陽有陽道，兩屆錢財事物均不可一併而論，凡事無絕對、天命運轉至今，也偶有違背其規則的事情發生。

方十二、人稱方多寶，是城中一家典當鋪的老闆，因為考公落榜，只好返鄉經商過活。方家在當地不論財勢都可以排的上號，所以方十二也順利成章的做起了生意，起初他不知做何生意為好，就獨自一人外出遊歷。這期間、他早出晚歸走街串巷，每日穿梭於市井民間暗自觀察思考，想從中找出一條適合自己的路子。

一日、恰逢東山廟會，方十二裹挾在熙熙攘攘的香客小販們中間慢慢逛着，剛走到街市角落時，突然耳邊傳來呼喊聲。方十二立即循聲望去，就見小巷深處有一位黑衣黑帽的中年男子正沖他招手，方十二疑惑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確認對方是不是在叫自己，那男子點了點頭。

待走近時、只見黑衣男子從懷中取出一盞晶瑩剔透的玉燈架，方十二的目光瞬間就被吸引了過去，男子會心一笑，又將玉燈架收了回去。方十二還沒來得及仔細端詳東西就被收了回去，心中浮氣開始上涌，他雖是個落榜的秀才，但對一些古董老件還是頗有研究的，時間長了，就成了興趣。

“兄台、你這玉器我看不是凡品啊！”

方十二壓了壓情緒開口便問，男子左右看了看，確認再無第三人，上前壓低聲音說道。

“方兄果真好眼力，此物確實不是凡品，但具體是什麼我也不便透露。”

方十二心生驚疑，又上下打量起面前的黑衣男子，再次確認一翻后問道。

“我與兄台是第一次見面，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哈哈～方家公子誰不認識，我今天就是特地等你的。”

“哦？等我所為何事？”

“這個嘛、就跟我懷裏這件玉器有關，不過說之前要提醒你不要害怕。”

“我方十二天生膽子大，目前尚未遇到能使我害怕的事情，你且儘管說與我聽。”

“那就好、先告訴方兄我的身份，我乃地府勾魂使黑無常。”

方十二聽后一驚、不由後退數步，再看向男子時竟隱隱發現其身後有一團黑霧凝而不散，他心中駭然，但轉念一想、這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是地府閻王來了，也不敢怎麼樣。思慮片刻后、方十二提了提氣，整了整衣袖，上前深施一禮娓娓說道。

“黑爺駕到、十二不知，實在是無禮了！既如此、黑爺有用到十二處，敬請說來，我必當鼎力相助。”

黑無常聽後點了點頭，將懷裏的玉器取出，在方十二的眼前晃了晃，說道。

“實不相瞞、我最近急需些錢銀，無奈生前故人已不再焚燒於我，所以想拿此物跟你置換點用用。”

方十二一聽心中大喜，如果就是這麼一個要求，那就太簡單了，他想想又不可能，便想等着黑無常繼續說下去，半晌后、左右不見黑無常還有話說，這才問道。

“就這麼簡單？”

“對、就這麼簡單，不過按照陽間算法，我這東西值的可是一筆大價錢。”

“無妨無妨、再多我也能出的起。”

黑無常詭異一笑、看着面前有些得意的方十二，心中不知道在打着什麼算盤，而此時的方十二覺得是撿了個大便宜，陰司所用錢財冥幣，憑自己的家世豈不是想要多少要多少。而他手中的那件寶貝看上去就價值不菲，自己若答應幫忙，買了黑無常一個人情不說，又得了一件寶貝，簡直就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看方十二一口答應，黑無常不再多言，將手中玉器交於他后，嚴肅的說道。

“好、我每年七月十四午夜去拿，到時你需清空家中所有無關人等，在院中放一大盆，所有冥幣盡數燒完即可。每次我要的數額會在頭晚差小鬼告知你，記住不可食言，如果輕易毀約你定會付出代價。”

黑無常說完隨即化成一團黑氣鑽地而去，只留下待在原地抱着玉器的方十二，見只剩下自己一人，方十二抹了一把眼睛，又輕輕敲了敲抱着的玉器，這才長舒一口氣。

回到家中后、他將自己關在書房整日把玩欣賞玉器，越看越是愛不釋手，時間長了家中父母以為他得了癔症，特地請了郎中來家裏。就在家人準備破門時，方十二打開門大笑着告訴父母自己準備開一家典當鋪，要收盡天下所有奇珍異寶，閱遍全部天工地造。父母見他神采奕奕，不想是有病之人，才安心請走郎中，方十二當日便跟父親進行了徹夜的長談，直至天漏肚白。

此後、城中就多了一家典當鋪，不過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這家典當鋪竟然起了個十分晦氣的名字，叫冥來寶閣。晦氣是晦氣、但生意卻異常的好，自開業起，每日當寶購寶的人絡繹不絕，一些市面上不常見的寶貝奇品都可以在店裏尋到。方十二看着自己的事業順風順水，心中大喜，他將這一切都歸功於那件玉器，將其收納置好后，還每日焚香祭拜，更是數着日子靜候與黑無常相約的日子。

不覺間數月已過，七月十三這天，方十二心中惴惴不安起來，他一方面期待黑無常差鬼通知，一方面又害怕所差之鬼會不會過於恐怖，就這樣提心弔膽的熬到深夜。

夜深人靜、空中明月被層層黑雲完全遮住，獨自躺在床上的方十二輾轉反側，豎著耳朵傾聽周圍的動靜，可事實是什麼都沒聽到，最後實在熬不下去了，他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呼～”一陣陰風突然略過方十二的脖頸，他打了個激靈忽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半夢半醒間、猛然看見床前站着一個人，定睛再一瞧，方十二嚇的大叫一聲。

只見床前站着的那人，頭頂一雙牛角、青面獠牙、雙目圓睜，一看就是地府的食人惡鬼，鬼看方十二已醒，尖聲說道。

“十兆”

沒等方十二答話、鬼已經消失了，他只好重新躺回到床上，嘴裏不停念叨着剛剛鬼說的兩個字，漸漸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方十二起來后的第一件事就安排所有人出去購買冥幣紙錢，十兆雖多、但也並不難找，沒過多久便已備齊。他將店面關閉、家中所有人員趕走，院中支了個大火盆，邊燒着冥錢邊等着黑夜的來臨。

入夜、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而方十二院中閃着忽大忽小的火光，打更巡夜剛敲過午夜的銅鑼，院中的空氣瞬間就降低了幾度。方十二不由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把最後一沓冥錢扔進火中，又不自覺往前靠了靠，這時、大門外一股冷風迎面吹來，一下吹的他遮眼躲避。待風停后，方十二睜開眼再看，面前已站着黑衣黑帽的黑無常。

“可以可以、你按時按邀赴約，實在不枉我助你一臂之力。”

黑無常咯咯笑道，方十二跟上次一樣，先是上前施禮，再開口回話。

“與黑爺之約、豈敢失信，十兆冥幣都在此處，我還附贈了些許旁物，敬請黑爺笑納。”

“好！好！好！你可知為何你的冥來寶閣一開業生意就如此火爆？”

“嗯？為何？”

“哈哈～是我差陰司小鬼將深埋地下之物不時拿來放於你處，那些抵押錢財我現在交還給你，陰陽各歸其道，你還得多燒些冥幣補上那些陽財空缺。”

黑無常心情很好、方十二心中更是驚喜，這拿陰間錢換陽間寶的買賣實在是妙，想到這裏，他又上前施禮道謝。

“十二實在不知如何謝黑爺大恩，明日我會再多祭些冥幣孝敬各位鬼差，此後有用的着十二的地方，請儘管開口。”

“陰司公務繁忙、我就不在多留，明年的今天再見吧。”

黑無常大手一揮捲起所有冥幣，轉身消失在黑夜裏，方十二對着空氣又是一禮，等待一會後，也轉身朝房內走去。

自此、方家典當鋪生意變得越來越好，不過讓周圍人感到怪異的是，每年的七月十四這天，方家都會大量購買冥幣紙錢，這天除了關門停業外，所有方家人等皆都離家出遊，而所用冥幣數量一年比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