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酒風波
陳歡逸上世雖是一位神君但修行之苦,哪是常人能接受的?風餐露宿不說,單是百年間孤身飄渺在世界中的孤寂,足夠折磨瘋一個人。
所以這世陳歡逸過得可謂是快樂勝神仙,丞相夫婦一生一世就夫妻倆再沒有旁的鶯鶯燕燕,夫妻倆人都是四十齣頭的年紀,生了個乖巧可人的小女兒,恨不得天天揣着、捧着、供着。兩個哥哥或沉穩老練或活潑可愛,對自己妹妹是一頂一的好。
雖還存在着上世幾百年間的記憶,可陳歡逸這輩子只當從頭來過忘卻前世種種,安心當一個樂呵呵的小嬰孩。
陳歡逸今天一大清早就被金嬤嬤換上全新嫩黃小衣裳,小臉蛋紅撲撲的可招人喜歡。全府上下為這位千金小姐忙前顧后,而陳歡逸照舊吃了睡睡了吃。
在陌生人懷裏也不惱,乖乖巧巧地眨巴眼睛。聽見娘親和朋友聊天時,也跟着發出咯咯笑聲,惹得其他人直呼奇了,半大個小孩還能聽懂別人講話。
可安逸的一切被聖上的出現給打破了,陳歡逸不害怕反而有些好奇,天地間三皇五帝各自掌管自己的一方天地,聖上就是其中的人皇,如此尊貴的人怎麼會專程跑來只為見一個奶娃娃。
丞相夫人急急忙忙趕到前院就見一中年男子身穿常服,但神色之間是常人無法擁有的威嚴,談吐不凡。男子身後站着兩個男孩,年紀和自家兩個相仿,心內一凜便知曉一二。
“一品誥命陳金氏,拜見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丞相府人雙手抱着陳歡逸,艱難地跪在地上保持平衡,生怕在御前失禮。
皇上渾厚的聲音打斷了丞相夫人的話:“不必多禮快快起來,朕不請自來,你們沒怪朕是個無禮之客便好。”
旁邊的其他人忙打圓場樂呵,皇上卻話鋒一轉開口說:“這就是丞相小姐吧,朕抱着瞧瞧。”
丞相夫人誠惶誠恐地把陳歡逸抱到早在一旁等候的太監總管懷裏,再由太監總管抱給皇上。
陳歡逸只覺得自己在幾個人懷裏來回傳,最後穩穩落到一個男人結實的懷抱中,聲音從上方傳來:“果真長得漂亮,比你家倆小子還像父母些。”
旁邊太監總管有眼力見地回道:“這般人兒,長大了也不知道誰家兒郎能配得上。”
聞言,丞相夫妻皆是大駭,大寒天裏冷汗浸濕兩人的貼身衣物後背。
皇上假意思索道:“朕原有意和丞相家成為親家,可惜了太子如今已經十一,年齡大了些。二皇子倒是可以。”
丞相夫妻同時一抖都咬緊牙關,生怕自己大聲反駁。
皇帝身後的二皇子倒是不大情願,第一個開口說:“我才不要奶娃娃呢,等她長大了成為大美人時候,父皇再將他許配給我吧。”
丞相強忍心中怒意,安慰自己:這是皇上皇子,千萬要冷靜。庭宴上一片寂靜,平日裏能言善辯的官員這時也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麼,哪有人會在別人家女兒滿月酒時提出要定親的,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可這人偏偏是當今皇上。
氣氛開始尷尬,太子瞧不下去乍得開口道:“二弟也不知在講何話,你同意丞相大人也不會同意的。丞相大人心裏怕是在滴血,父皇莫要再打趣了。”
二皇子聽了這段話,努努嘴心道自己說得全是真話。其他官員皆是低頭眼觀鼻鼻觀心,一旁的丞相跪倒在地上,低頭說:“小女身體孱弱,幸虧托生到臣家,若是在普通百姓家裏沒得好葯養着,早就不行了。若是再與皇子們結親,只怕是福大命不大。”
丞相話說到這份上,皇上也順着說:“朕在出宮前在皇后那小酌幾杯,來到丞相府竟開口說胡話,丞相莫要往心裏去。”
皇上話出來,庭宴內氣氛緩和了不少。安靜呆在皇帝懷裏的陳歡逸卻突然哭起來,原來皇上平日裏常有佩戴佛珠的習慣,陳歡逸一到皇上懷裏便覺得背上硌得生疼,這會子實在忍不下去終於哭出聲來。
皇帝忙低頭瞧見懷裏小人兒哭得撕心裂肺,粉嫩小臉皺成一團,眼淚像不要錢般直往外涌,心裏有些愧疚。轉頭示意太監總管將陳歡逸抱回丞相夫人懷中。
母女連心,丞相夫人聽見陳歡逸嚎啕哭聲,眼眶也濕潤起來,這是她女兒自打出生以來第二次哭得如此,將陳歡逸抱在懷裏柔聲細語哄着。陳歡逸回到熟悉的懷抱哭聲漸漸小了。
皇帝多少有些尷尬,開口道:“周海辰,前些日子太後送給朕的玉佩可帶着?就送給丞相府小姐吧。這裏人多風大,丞相夫人先帶着丞相小姐回去休息。”
丞相夫人收了玉佩又向皇帝行禮告退後,如來時般急匆匆抱着陳歡逸回後院去。皇上也沒打算走只是留在庭宴上同大家聊天,太子時不時發表自己看法,獲得官員們的吹捧。一直在後頭的二皇子卻呆不住,他往日最煩這些便乘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走。
丞相府可以說是京城中宗親王府外數一數二的大宅,二皇子在前院瞎逛也自在樂呵,他平日裏鮮少出宮,丞相府在他眼裏倒是不一樣的風景。
他學着自己父皇和大哥一樣,背着手在過道漫步。身後忽然傳出一道聲:“喂!”
二皇子一驚,腳步停頓一下,以為是丞相府沒大沒小的下人,剛想要轉頭呵斥,發現站在身後的是一個年齡和他相仿的小子,一身藍色長袍不似一般下人。
“你誰啊?這般沒大沒小,你知道….”話沒說完,一個雪球直直朝着二皇子面門而來,二皇子躲閃不及被砸個正着。
二皇子第一次被人這般對待,氣得要跳腳。冰冷的雪團砸在臉上,頓時臉火辣辣的疼,他着急把臉上的殘雪拍下,卻被這小子一把推倒在地上。
這個小子正是陳歡逸的二哥陳鈺,他在庭宴里聽全程氣得牙痒痒,再聽二皇子的話更是怒火中燒。再到後來他同二皇子一樣最討厭文鄒鄒的聊天,從另一側偷偷溜出來,沒走幾步就瞧見二皇子偷溜出來,心一橫跟着二皇子來到這人跡罕至的偏角,上去就是一頓打。
二皇子被撲倒在雪地上,心裏又氣又羞,每每想站起來就被陳鈺壓倒在地上。陳鈺知道對方是皇子也不敢下死手,朝不痛不癢的地方下幾拳后,一直用雪砸他,一邊砸一邊罵:“讓你們欺負我妹妹!也不瞧瞧自己什麼東西,還敢嫌棄我妹妹。若是你有妹妹了,我定百倍欺負回去。”
二皇子在宮中也是有師傅陪練武術,強身健體的。可這也比不過整日裏野慣的陳鈺,雖然被打着不疼,堂堂皇子被這般欺負,他羞愧欲死。
“二皇子,二皇子!您在哪兒啊。”過道轉角遠處傳來周海辰的聲音。
原來皇上暢談完,眼瞧着時辰不早打算回宮,卻發現二皇子不在,急忙差人來尋。
陳鈺聽見叫聲一激靈,忙不迭地逃了。獨留渾身上下皆是雪的二皇子留在雪地里,“周海辰,我在這裏。”
“哎呦,祖宗您怎麼倒在雪裏?”周海辰瞧見二皇子躺在雪地里,魂都快嚇沒了,連滾帶爬的跑過來。
二皇子怎麼好意思說自己被同齡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說:“沒事,只是摔了一覺。”說完一瘸一拐地走了。
馬車裏皇上已經等候多時,瞧見二皇子狼狽不堪的樣子,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太子在旁邊,幫二皇子開口辯解幾句。
二皇子一聲不吭只是低頭坐着,皇上見他垂頭喪氣之態,心裏只當是小孩子間的打鬧,天下敢打皇子的也就只有丞相府家二公子,自己二兒子在皇宮內無法無天慣了,是該好好吃個苦頭。
馬車內安靜得只聽見外頭車輪軲轆轉的聲音,二皇子沒有向皇上告狀,而是抬起頭鄭重地向皇上說:“父皇,以後你和母后千萬不要生一個小公主出來。”
皇帝直接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