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
新年將至,京城內小販趁着一年當中最熱鬧的日子裏打算大掙一筆,街兩旁的叫賣聲絡繹不絕。
“公子!你錢還沒付呢。”醉仙居里急匆匆跑出一位十二三歲的俊朗少年,行色匆匆地往外急步走去。身後的店小二急的眼淚都快下來了,這可是丞相府小霸王誰敢攔他。
丞相公子頭也沒有回,快步流星朝遠處自顧自走着,倒是身後的小廝連忙從腰間荷包里掏出一顆碎銀子給店小二說:“多了不用找,少了去丞相府報帳。”說完,小跑着跟上已經幾米遠的少爺。
看客們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起丞相府發生何事,這小少爺急匆匆地是怎麼了。而那個店小二掂掂手裏的銀子面上的喜色難以掩蓋,白賺一兩錢,又熱情招呼起往來行人。
丞相府內張燈結綵,過年要準備的東西早早就裝扮上了。這平日裏規矩嚴苛的丞相府,今日卻是沒了丞相府該有的樣子,大小管事丫頭齊齊忙昏頭腦,一盆盆熱水往正房送,一盆盆血水往外面遞。
丞相站在院子裏瞧見接連不斷的血水送出,房間內夫人的慘叫連連,哪還有平日朝堂內舌戰群儒的氣概。心裏又氣又急,恨不得自己替夫人受罪。
“父親,母親情況如何?”丞相府大少爺陳鏈跨入院門,急急忙忙向丞相行禮。十七八的少年已有了成人的沉穩,但如畫般的眉目間還是能瞧見幾分稚嫩。
丞相萬千思緒交雜,想細細說明但瞧見大兒子白皙的額頭上佈滿點點汗珠,只得長長嘆了口氣。
陳鐮皺起眉,酷似丞相的長相不怒自威:“好端端地,母親怎麼提前發動了?母親的貼身丫鬟呢?帶過來問話。”
在一旁待命的管事低聲應是後退下去,正房的院子裏再無人說話,只有雜亂的腳步踩在雪上吱呀聲。
“爹!娘!大哥!”院外響起少年清亮的聲音,聲音之凄厲,讓丞相和陳璉同時皺了皺眉。少年狂奔進院子,腳被雪水一劃險些摔倒。
“爹,大哥。娘怎麼樣了?”來的就是剛剛從醉仙居跑回來的小少爺陳鈺。
“這般像什麼樣子!?”丞相怒喝,自己與夫人一生只誕兩子。大兒子天資聰慧,幼時被皇上選為太子伴讀,前途無量。只是這小兒子被寵的驕橫任性,大了越發沒得體統。
陳鈺張嘴想解釋,人急個不行像被火燒火燎般,支支吾吾也沒說出整句話。老遠瞧見正房管事領着幾個眼熟的丫鬟婆子來,齊齊跪倒在三人面前。
陳鈺想起這幾個人一直伺候在母親身邊,如今出了事恨不得生吞活剮他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太醫不是說娘還有兩個月才會發動,今天是怎麼回事?”
丫鬟婆子們磕頭如搗蒜:“老爺,少爺。夫人今天原是好好的,但…..但夫人走在廊上,被雪水滑了腳,才…….”
三人聽了話皆是怒不可遏,丞相陳鏈堪堪忍住,性子急躁的陳鈺一腳踢翻回話的婆子,“平日裏仗娘的善心,你們這幫黑心的少不了偷奸耍滑,今日闖出這般禍事,你們一個也逃不了!”
“生了生了!”房間內喜婆報喜的聲音打斷陳鈺的話,三個男人一股腦往門口沖,想開房門瞧上一眼又怕冷風吹了產婦和孩子,只恨自己無法像仙人般能看穿房門瞧見裏面一二。
喜婆打開房門露出一條縫瞧見整齊三人嚇一跳,轉瞬又帶上喜色道:“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夫人和小姐皆是平平安安的。只是夫人小姐體弱受不得寒,奴才只能打開一條縫,讓老爺少爺瞧上一眼。”說完側身躲過。
丞相老來得子,還正是自己與夫人心心念念的小閨女,這會像傻子般樂呵重複道:“正是,正是,正是如此。”
房間暖氣夾雜着一絲血腥直衝面門,丞相心疼壞了。只瞧見夫人躺在睡塌之上瞧不清面容,小丫鬟捧着湯藥,用勺子一口一口送着。
另一個喜婆站在睡榻邊像是在和睡塌內的人說著什麼,瞧見門縫開着,就將懷裏的襁褓對着門縫。
紅色襁褓內的嬰兒就如同白玉捏的一樣白白嫩嫩,哪怕是閉着眼也能知曉這孩子大眼睛水靈靈的。餓了也不像尋常孩子般嚎啕大哭,只是小嘴砸吧砸吧,丞相覺得心都快化了。
“哥!爹!我看不見,我什麼也看不見!”被兩個人完全遮擋視線的陳鈺氣急敗壞在後頭跳腳。他一次一次往裏面鑽,又一次次被親哥用大手推出來。
丞相府的這一場禍事就這麼有驚無險的過去,那幾個丫鬟婆子因為要給體弱的小姐積福,只是各打二十板子攆出府發賣罷了。
夜間忙碌一日的丞相府大家早早的睡了過去,只是大少爺的藤書院依舊燈火通明。陳鏈今日早晨聽見母親出事的消息,趕緊向太傅太子告假急匆匆跑回府內,這會子才有時間補今日的功課。
安靜的房間只有翻書和呼吸聲,急的響起敲門聲。書房門被輕輕打開,陳鈺探頭探腦地從門縫往裏張望。
“怎麼晚還不睡,來藤書院有何貴幹?”陳鏈頭也不抬也知是自己的弟弟。
陳鈺輕手輕腳進了書房,小聲地問:“哥,我今兒沒瞧見小妹。小妹長得怎麼樣啊?”
陳鏈一愣,乍想到紅布包裹的白玉團,嚴肅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小小的,白白的,很乖。”
陳鈺也露出笑容來:“我沒瞧見小妹,但我知道我小妹定是最漂亮的小孩。”
“那張家小子天天說自己妹妹好,可我有一日瞧見了就知道那小子準是在吹牛,他妹妹哭個不休,而且還像他哥一樣黑煤球似的。”
陳鈺說起來眉飛色舞,把自己往日那些兄弟的姊妹們挨個挑出來不好處來,倒將自家小妹誇得是天上有地上無的。
“好了,日後照顧好妹妹。妹妹未足月怕是日後體弱。”陳鏈打斷了陳鈺的侃侃而談,細細叮囑。
陳鈺正色道:“那是自然。”
丞相正房廊內落下一隻雀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房內丫鬟兩個守着一張小床,個個皆是困的眼皮直打仗。
“喜兒,你要是困的不行便回去歇着吧,這裏還有我呢。小姐也在睡覺,留我一個就夠用。”其中一個穿着嫩粉夾襖的小丫鬟對另一個梳着小辮的丫鬟壓着嗓子說。
喜兒直起身子小聲打個哈欠,說:“算了吧,怕小姐半夜鬧起來,你受不住。我再累,看着小姐心裏也是歡喜的。”
春兒翻個白眼,說:“你一天只說瞎話,你今日除了小姐剛出生時哭過,可還曾見過她哭?我這輩子雖沒見過幾個嬰兒,也知曉像小姐這般乖巧漂亮的天下也沒有第二個。”
喜兒拗不過春兒,也是困得不行。想到明日還要照顧小姐不再推辭,回側房睡覺去了。
兩人嘴裏的小姐早就在他們出聲時睜開眼,安靜的聽着他們講話。
他本是幾百年前一個散修的神君,在經歷最後一次天劫時不幸殞落。哪曾想現如今在幾百年後的一個嬰兒身上再度醒來,他只當自己重新投胎之前少了一道工序一喝孟婆湯。
至於性別,雖前世他是男子,但在幾百年的修行中早就忘卻了這些,很快就接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