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桑葉上的瞳孔
夕陽隱沒,夜幕降臨。
當木江醒來時,是在王寡婦的葬禮上。
他揉着惺忪的眼睛,聽見耳旁傳來錢婆婆的聲音:“醒了,醒了!”
團團人影從正堂擠進了屋,圍住躺在床榻上的夜木江。
“這是哪裏?看起來有些熟悉?地府原來是這樣的嗎?”木江揉着眼睛起了身。
錢婆婆的聲音響起:“傻孩子,什麼地府呀?這裏是你李叔的家呀。”
視線完全清晰了起來,這時,木江才看清楚,圍觀人影皆是村民,其中有錢婆婆與李方。
不待木江說話,李方上前一步,雙手搭上他的肩膀,慶幸嘆道:“還好,還好,你小子沒事,不然我該如何向夜老交代~”
“師父~”
腦中斷片突然連通,木江猛然清醒,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一切。
他腰間一挺,雙腳落地,看着李方焦急問道:“村長,我師父他老人家人呢?”
李方聞言,嘆息一聲后,緩緩說道:“我醒來后號令全村人找了一整天,都沒有找到夜老的人,甚至連半個人影都沒瞧見。”
“昨天夜裏的那鬼東西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我那可憐的兒媳躺在床上。”
聞言,木江焦急的臉色忽的放鬆了下來,聲若蚊蠅道:“什麼都不剩下了~”
他邁出僵硬的步伐朝門外走去,來到正堂時,可見滿目白花與一台靈柩,其內裝的便是王寡婦。
門外庭院中擺滿了桌子,村內的人無一缺席,都來參加了此次葬禮。
一張張面孔清晰的落到了木江眼中,但一番掃視之後,他雙眉微皺,思索道:“怎麼少了兩個人?”
“是詩語與你軒姨吧?”一路跟出來的錢婆婆說道。
木江點頭問道:“沒錯,她們兩人怎麼沒來?我昨天下午才見過她們呀,難道出村了?”
錢婆婆搖了搖頭,擺手道:“沒有,她們母女倆在家裏。”
“那她們怎麼沒有來?”
“因為詩語病了,你軒姨在照料她。”
一聽此話,木江聲調高了些許道:“什麼?詩語生病了?!”
話音一落,木江轉過身,拔腿便跑。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錢婆婆微微搖頭喃道:“這孩子,就這麼放心不下嗎~”
石村內,與木江同齡的只有沐詩語一人,兩人自幼相識玩耍,一晃就是十六年,名副其實的青梅竹馬。
詩語的父親是城裏鍊鋼廠的工人,在她三歲那年因為一次意外去世了,只剩下教師之職的軒姨一人將她拉扯大。
除了村長以外,她家是石村內最好最大的,青石台階足有三米高。
短短兩分鐘,木江便跑到了青石台階前,一躍而上,邁進了門檻。
“軒姨!”
一進庭院大門,他就開始高喊。
一陣有些細碎的腳步聲從屋內響起,隨即一位三十多歲的女人小跑了出來,對着木江豎立起食指,示意讓他不要喧嘩。
女人一頭長發,身材極好,韻味十足,一點也不像三十多歲的年齡。
待對方安靜下來后,軒姨這才小聲問道:“木江,你怎麼過來了?”
“聽說詩語病了,我當然得來看看。”
“怎麼樣?她生什麼病了?”
軒姨搖搖頭,說:“詩語她應該是發燒了,不過看樣子好像不是簡單的發燒。”
木江一聽,心裏沉重加重了幾分,連忙邁起步子朝門內房間走去。
進了門,可見一冰清玉潔的女孩躺在床上,身上蓋着厚厚的棉被,額頭處放置着濕毛巾,雙眼緊閉。
木江移開毛巾,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
“以溫度來看的確是發燒了,但這溫度好像在變動。”木江竟一時不敢確認,因為他掌心處的溫度確實不穩定。
他抬頭問道:“軒姨,詩語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
“今天早上七點左右,那時候村長剛好動員村上的人,說是要尋找夜老,我當時正安頓詩語,也沒顧得上出去。”軒姨回憶道。
“昨天晚上我還見詩語好好的~”
木江連忙問道:“她昨天去過什麼地方?”
軒姨想了想后,說道:“詩語倒是沒有去過什麼遠地方~”
“哦,對了,昨天她去採集了一些桑葚。”
“桑葚?”
軒姨點頭說:“沒錯,就是長在村口山坡處的那些桑葚。”
她低頭看着床上的詩語,喃道:“可昨天晚上她吃了都沒有什麼問題的呀,為何今天一早會開始發怪燒?”
“那桑葚還有嗎?給我看看。”
軒姨轉過身,取下牆壁木架上的簸箕,迂迴間將其遞到了木江的眼前。
“就是這些~”
木江看着這些桑葚,抓起一把聞了聞,甜中帶酸,並沒有什麼異常。
“軒姨,這些葯你先熬給詩語喝,我得去一趟村口,看看那些桑樹。”木江掏出隨身攜帶的藥包,遞到軒姨手上后動身出了屋,朝村口急速奔去。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唯有村長李方家燈火通亮。
藉著還算清晰的月光,十分鐘后,木江便來到了村口的山坡處。
此處迎風背陰,故此樹密草茂,其外部長着不少野生桑樹,每年這個時候都會結滿桑葚,吸引村內孩童與地面蟲蟻共享盛宴。
木江仔細的看了看這些桑樹與上面的果實,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不死心的他掏出一張符籙,默念口訣間,符紙籙字驟亮,籠罩了成片桑樹。
“嘩~”
白光如晝,將成片桑樹完全暴露在了木江的眼前,至此,他才發現這些桑樹的葉子顏色不對。
“這些葉子~”
木江半彎身子,身手摘下一片桑葉來。
這片桑葉呈墨黑色,像是被墨汁染過的一般。
就在他全神貫注,看着手裏的這片桑葉時,桑葉紋路突然扭動了一下,讓他誤以為是自己花了眼。
下一秒,紋路再次扭動,宛若一隻墨黑瞳孔凝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