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端陽宴
時光飛逝,不等呂璦過度煩憂,端陽節便已經臨近。
這日,臨遠侯府康闌院內,呂家人正熱熱鬧鬧的歡聚一堂。幾個小輩在一旁談論着今年的端日宴可能會有的表演,年長的人便在另一邊討論起這幾日該辦的事。
小輩這邊,呂璦正聽着呂茜喋喋不休的抱怨去歲端日宴的事情。據說那個蔣家二小姐在去年的端日宴上大展身手,吟詩作對,出盡了風頭。
呂璦有些疑惑,據他所知,她四姐可不是那種會因為別人的才能而嫉妒的人,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其實吧,我也不知道,我就覺得這個蔣家二小姐有些假,假模假樣的那種。”呂茜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連她自己都感覺自己很奇怪。
“五妹妹,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嫉妒她啊。我跟你說,不是這樣的。”呂茜又急急忙忙的補充。
“雖然我讀書不多,但我也知道,去年詩會上,要不是謝大姑娘不予她爭鋒,那個蔣柔柔定是不可能奪得桂冠的。”
“還有還有,”呂茜又慌忙說道:“我親眼見到,她對待姑娘和公子之間的差別可大了。如果,對待姑娘是趾高氣昂,那對待公子就是溫柔小意。”
“五妹妹,我知道背後嚼人舌根不好,可,可我就是忍不住嘛。你是沒見着她那趾高氣昂、高高在上的樣子,着實令人厭煩。到時候我們就避着她走,不然有得鬧心。”
呂璦有些驚訝,還真讓她猜中了,果真是那個煩人精。
呂璦對蔣柔柔的了解並不多,只知道她是吏部侍郎家裏的嫡出二小姐,極其受寵,是以便有了那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思想。
呂茜是呂璦前世今生見過的最沒心沒肺的一個人了,心寬得跟柳州的江河湖海似的,很多事情都不會放在心上,這蔣柔柔還真是挺厲害。
“五妹妹,你笑甚?”呂茜有些小心的問道,有些害怕一向知節守禮的五妹妹就此疏遠自己。她知道自己現在有些莫名其妙,但她真的就挺受不了那個姓蔣的,成天不知矯揉造作個什麼勁兒,還把主意打到大哥身上來。
“我只是想,這世上居然還有四姐姐害怕的人?情不自禁而已。”
“我那是怕嗎?你不知道,她這人就像是西南進貢的孔雀一般,見到個好看的公子就開屏,不止如此,見到姑娘家的時候,她就一個勁兒的跟人比較。着實煩人。”
呂璦一聽,頓時覺得自家四姐姐的決定是正確的,與人比試什麼的,最讓人討厭了。
*
皇宮,黃琉璃瓦頂,青白石底座,到處是精心雕琢、美輪美奐的彩繪,處處彰顯着皇家的威嚴、肅穆以及權威。
皇后所居住的建章宮內,一名衣着華貴的美婦人正在跟皇后抱怨着什麼。高坐上首的皇后眉目含笑,滿臉溫和之色。
聽完劉氏的抱怨后,劉皇后只是淡淡笑道:“這事也不願景衡,他確實沒有答應你要去赴約。你啊,就是太過於心急了。”
“這兒孫自有兒孫福,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聽到這話,劉氏有些不贊同:“要是讓他自己拿主意,那,那我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夠看到兒媳婦進門啊。”
“你急什麼,明修比景衡還要大幾歲,我這也不是還未見著兒媳的面?”
話到此處,姐妹兩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劉皇后是興平帝的繼后,是以,劉皇后的嫡長子只是皇帝的嫡次子。前頭還有一個太子壓着,按理說,各位皇子一到適齡年紀便要婚配,可如今皇帝膝下的兒子,就太子和二皇子安王有了太子妃和安王妃以外,其餘皇子都還未婚配。
劉皇后一直是一個性情溫和敦厚的人,也算是一代賢后,是世家貴女學習的典範。她沒有野心,也不喜逼迫自家兒子爭權奪位,是以,當自己孩子因着被皇帝忌憚未給婚配,她並沒有什麼怨言,只是有些不值罷了,但對於被她的皇兒的婚事所一同耽誤的皇子,她倒是有些許愧疚,只好給予一些補償,也因此,興安帝的後宮一派和睦,並不如歷代皇帝後宮的血雨腥風,只因皇后穩重敦厚,受人愛戴。
劉氏也知道,自家姐姐的難處,便也不再多言。又將話題轉到今年的端陽宴上。
“聽聞今年的端陽宴不似往年,長姐可知有什麼不同。”私下裏,劉氏一直叫劉皇後為長姐,加上這宮中宴會,一直以來都是經皇后的手,所以,劉氏倒也直接問了出來。
“你的消息倒是靈通。今年的宴會不是在宮中辦,而是在和環湖。”
“和環湖?這是要世家一起去賞蓮?”
“錯了,皇上前不久不是剛下過江南微服私訪么,便知道了這江南一帶有着端陽節賽龍舟的說法,今年就直接加上這節目了,而且,彩頭可不小。”
“是這樣,皇上好雅興。”劉氏淡淡道。
這是這話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真心實意的話語,也只有在劉皇後面前,劉氏才敢這般放肆。
這興平帝年輕時勵精圖治,把這大興江山治理的蒸蒸日上,只是到了萬年倒有些向著昏君發展的苗頭。
就拿這一次的下江南來說,光是花銀錢造就那一艘巨輪便將國庫的三分之一颳去,又說這次的龍舟賽,只是皇帝的一時興起,便要世家子弟連夜打聽準備,比賽精彩了,那是應當的,要是弄砸了,便不知要承受多少聖怒,鬧得會武藝的世家公子這一段時間不得消停。
劉皇后又豈能不知自己妹妹在些想什麼,這些年來皇帝的有些行為著實不太像話,到底是年紀大了,這太平日子也沒多久好過的了。
回到國公府,劉氏還在想着龍舟賽的事,一進門便吩咐人將龔藺喚來。
“這幾日關於端陽宴的事,你應該聽說了吧?”劉氏問道。
龔藺一早就知道了,不只是底下人傳來的消息,還有前世的記憶。這也恰好,讓他驗證了這些夢到底是不是他所想的那般,是自己的前世,結果顯而易見。
龔藺正準備回答,便聽劉氏又道:“此次端陽宴,你就不要去湊熱鬧了。我已與你姨母說過,你重傷未愈,仍需靜養。”
龔藺有些驚訝,前世的母親可是一直逼迫自己去的,說是去看看有沒有看上眼的姑娘。怎的今生改變了?他的傷早已好得七七八八,對外宣稱靜養只是作給外人看的罷了,有的時候鋒芒太過並不是什麼好事。
“母親,幾日後的宴會,孩兒要去。”龔藺平靜的反駁。
劉氏一聽,聲音陡然拔高,“為何?”
這個兔崽子現在是越來越不聽話了,婚姻大事他要反抗,她也就隨他了,那是他這一輩的大事,慎重點的確是好的。可這端陽宴有什麼好去的,一旦出席,像國公府這樣的背景倒是不會被強行要求上場,但,要是有個萬一呢?
要是那老皇帝一時興起硬是逼迫那怎麼辦?贏了,那國公府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那些惡意拍馬的流言不是又要滿天飛,到那時,怕是那老皇帝又要處處給自家夫君找事做;要是輸了,那國公府世子前些日子的美名就是言過其實,像他兒子這般驕傲的性子,會允許自己輸給他人嗎?
進退兩難,大抵如此。
龔藺沒有過多解釋,只道:”孩兒有要事。”
劉氏眉頭越皺越緊,胸口上下起伏着,瞧瞧,就是這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樣子,她還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眼看劉氏又要刨根問底,龔藺又補充道:“孩兒的確有要事,母親所擔憂的我也知道,還請母親放心。”
劉氏見他這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閉了閉眼,揮揮手讓他退下了。罷了,像長姐所說的那般,兒孫自有兒孫福,但願如此吧。
回到東院,龔藺凝眉沉思,前世在這端陽宴上,他跟表兄睿王大展身手,一舉奪魁,因着好久沒有與表兄相見,回到皇宮赴晚宴時便豪飲了幾杯,索性就歇在了皇宮給準備的廂房裏。
或許是在此留宿的客人不多,是以便出現了紕漏,給他準備的醒酒茶里,被人動了手腳,但作為一名習武之人,這點迷藥倒也不至於迷魂他。
於是,他便將計就計想看看這背後之人想使些什麼手段。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還是大意了。當一名小娘子跌跌撞撞走進屋內,撲向床榻時,他還來不及動手,便聽見哐當一聲,有人破門而入,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事態發展的很嚴重,定京城裏流言四起,就算是立即封鎖消息,還是被世家們打聽了不少去。
後來他才知道,進門的小娘子是誤打誤撞走到這邊來的,她叫呂璦,是臨遠侯府的五小姐,剛剛從柳州回京不久,身邊的丫鬟原本陪她一起的,只是後來不知去了哪裏。第一次進宮的她,昏昏沉沉的往着宮娥所指的地方走來,卻不知走向了男賓休息的地方,也走向了她前一世的悲涼。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大興明風較為開放,對女子不算苛刻,但這樣的事最好的辦法便是兩家結兩性之好,否則,這位小娘子不知要承受多少莫須有的罵名。
調查清楚她是無辜的之後,龔藺也只好接受這樣的安排。國公府親自上謝家門負荊請罪,請求退親,謝大姑娘不久後去世,國公府世子自此也不再是世人眼中的翩翩公子,而臨遠侯府的五姑娘,更是人們口誅筆伐的紅顏禍水。
前世,一開始就是錯的,而後步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