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親事
“舍妹貪玩,讓孫兄見笑了。”呂珞笑着給孫霽添茶。
“呂兄不必見外,在下家中的那些妹妹們也是如此,鬧起來的時候,頗讓人頭疼。倒是呂兄家的妹妹,體貼周到。”說著,目光移向桌上的糕點,精緻小巧,令人垂涎欲滴。
聞言,呂珞會心一笑,不由想到家裏妹妹們的音容笑貌。
見呂珞笑的這般真心實意,孫霽神色微斂,出聲道:“只是,想必呂兄也知道,這嬌花就得養在溫室里,要是受什麼風吹雨打,那便……可憐可嘆啊。”
呂珞剛升起笑容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鳳眸里再不見半點溫情,冷聲回:“孫兄的目的在下明白,只是這花朵養在哪裏,還得看這養花的土合不合適。孫兄慢用,在下告辭。”
談話不歡而散,回去的路上,呂珞便一直在深思。
昨日皇宮才傳出皇帝身體不太好的消息,今日這些人便坐不住了。
孫家上上下下三代人都在吏部,紮根太深,一般人根本撼動不了,就連皇帝也得三思而後行。其次,孫家的背後是當今太后,而當年的奪嫡之戰里,太后以女子之身扶持興平帝上位,待到其可以掌權后,果斷退位讓賢,成就一段傳奇佳話。興平帝感念太后恩情,是以,就算是他想動孫家也是處處受到掣肘。
孫霽雖不是吏部尚書的嫡長子,但就今日的表現來看,二皇子一黨怕是忍不住了。
可,他們臨遠侯府有什麼值得他們一派拉攏的呢?
如果要將定京城的世家分為三六九等的話,那臨遠侯府也只是中上等罷了。
“呵。”馬車裏傳來一聲朗悅的輕笑。
看來,是衝著他和二弟來的了。
臨遠侯府目前來看確實還入不了這些人的眼,但,他是去歲的探花郎,在眾人眼裏日後定時前途無量,更何況,還有一個過幾年就要參加殿試的呂珣,就前面的秋闈和春闈來看,殿試里也不會有過多的問題。
而且,他們也知道,臨遠侯府一直不溫不火的存在於世家之間,忽然之間冒出兩個前途無量的子孫後代未免有些招搖,所以,他和二弟平時也較為低調且有意隱藏自己的才能。
這孫家直接越過父親來找到他,想必是看出什麼了。
就算再不濟,也定是在賭,賭他們有能力在奪嫡之路上為他們鞍前馬後,就算賭輸了,那臨遠侯府也是他們手裏可有可無的一把刀而已,並不影響大局,還可能為他們做出一定的貢獻。
還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盤。
*
夜幕降臨,安國公府內仍如以往一般,靜謐祥和。
安國公府主院內,龔藺的母親劉氏卻顯得有些焦躁。
國公府以軍功起家,一代強過一代,始終是皇朝的中流砥柱。是以,龔家男兒自小便開始習武,除了像龔藺父親這樣自小身體不好的以外,沒人能夠倖免。
無論嫡子庶子,一律一視同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但因着龔藺占嫡又占長,自小就養在老安國公膝下,不僅僅要習武,也要習文。
古往今來,大多數人臣將領多是逃不過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安國公府能地位尊崇,受世人敬仰這般長久,靠的當然不是在戰場上的一腔孤勇,還有深藏功與名的智慧。作為以後的家主,未來的安國公,龔藺需要的不只有上陣殺敵、調兵遣將的能力,也要有護得住國公府的智謀。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龔藺自幼便跟劉氏分開,隨着年紀的增長,劉氏雖是有心想要與兒子恢復些母子關係,可也有心無力。
她這兒子不說性情孤冷,卻也是個不太愛搭理人的主兒,小時候一直養在老爺子身邊,母子倆也沒見得有多親熱,現在更是,原以為老爺子去世后她兒子也回來了,這母子感情也可以慢慢培養,結果這麼多年來也沒見有什麼進展。
前些年更是偷偷去了前線戰場,一步一個腳印的在軍中歷練打拚。大大小的傷受過不少,她就這麼一個兒子,就想着找個兒媳婦能夠好好照顧照顧他,也讓這臭小子有點牽挂,不要那般不管不顧,不顧性命。
龔藺不是不知道劉氏的心思,不說他一直沒有娶妻的心思,自打做了那些個夢之後,他就沒想過娶別人。
既然母親想要的只是一份安心,那麼就應該不會在意什麼家世背景,再者,國公府也不可能繼續與世家大族結姻親之好,那樣只會遭到上面那位更多的忌憚。再加上,自己現在對婚事的抗拒,一旦自己以後答應成婚,那麼母親這一關應當是好過的。
想到這,龔藺逕自去了主院。
劉氏一看到這個鬧心兒子就難受,冷哼一聲便將頭偏了過去,不想搭理之意明顯。
龔藺見狀,無奈開口:“母親。”無人應答。
只好又道:“母親,您說的那些孩兒會好好考慮,但,您的給我時間。”
劉氏聞言,這才正眼看了過來道:“為娘給了你多少時間了你自己想想。我想着你年紀還小,對兒女情長還未開竅,是以也沒有硬逼着你成親,你可倒好,一拖再拖,現如今,還用這個借口來搪塞我?”
劉氏越說越難受,她知道兒子與她不親厚,但無論如何,他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不替他着急,就憑他這個淡漠性子,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成婚。
看着抹淚的劉氏,龔藺只好又開口,“母親,這次是真的。”語氣中的無奈顯而易見,眼見龔藺眉頭有越鎖越深的趨勢,劉氏即刻見好就收。
“那便如此。你且回罷,回頭我讓人給你把各家貴女的畫像給你送去。”
“母親,如今國公府的境況您應該也清楚,過於高的門第,便不必放入其中了。”龔藺微微沉聲道。
聞言,劉氏沉默幾息,微微呼口氣回:“為娘知道。”
是夜,龔藺又做夢了。
只是這一次的夢境裏,漫天遍野的紅色,這是他們的婚禮。
當火紅的蓋頭被他掀開的那一瞬間,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張精緻小巧、粉面桃腮的小臉。眼前這人,正是臨遠侯府的五小姐——呂璦。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着,塌上人的額上一顆顆豆大的汗珠順着額角淌下,顯而易見,龔藺此時並不好受。夢境裏,一會兒香艷旖旎,一會兒剜心剜骨。冰火兩重天,不過如此。
天邊微亮時,龔藺睜開了雙眼,額角還掛着細細密密的汗珠,就連睫毛也被汗水浸濕。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龔藺喚人添了熱水,一個人靜躺在浴桶內,漸漸陷入沉思。
夢中第一次看到那小娘子的臉時,龔藺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意外但又不是那麼驚奇,或許從一開始見到那雙眼睛后,他就已經認定他的妻子就是臨遠侯府的五姑娘,是以,在真正見到夢中之人的面龐時,那顆自做夢以來漂泊不定、忽上忽下的心,只是瞬間,便安定下來了。
當晚,劉氏便與自己的丈夫,也就是現在的安國公龔齊昌提了一嘴今日之事。豈料,得到的是自己的丈夫的批評。
說是批評倒也不算特別恰當,安國公只是一邊寬衣一邊說道:“你就是太心急,景衡不過二十,哪那麼急着成婚,還不如好好將這府里的庶務打點打點。前些日子二弟妹又與二弟念叨說既然景衡的婚事定下了,珣兒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劉氏一聽就火了,國公府因着是武將,人丁也不算興旺,他們這一代也就是只有國公爺和下面的兩個弟弟,一個庶弟,排行第二,一個嫡親的弟弟,排行第五,其餘男兒都已為國捐軀,不在人世,就老三留下了一個女兒。
而因着老國公夫人的身體原因,老國公爺的兩個嫡子的身子都不好,不適合習武,就老二是個習武的苗子,不說是什麼好苗子,但也不至於習不了武。也算是繼承了國公府的衣缽,是以,闔府上下都對二爺尊敬有加。
劉氏知道老二是個坦坦蕩蕩,一心只想報效國家的好男兒,可娶的妻子就不是什麼好相與的,雖不說有什麼壞心,可也不是什麼能夠吃虧的人,不僅僅不吃虧,還特別的愛佔小便宜。
一天到晚的只知道吵吵嚷嚷銀錢不足,凈想着撈好處。劉氏這些年念在老二的面子上也不與其計較,一味忍讓。
可這次卻是踩到劉氏的底線了,什麼叫“既然景衡的婚事定下了”,就為了這事兒,她與龔藺那岌岌可危的母子情差點就分崩離析了,眼下兒子好不容易鬆口了,這齊氏又想來插一腳,還真當她是紙老虎了不成。
雖是這樣想,但劉氏也沒表現出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覺得虧欠老二,所以哪怕那齊氏蹦躂的再歡他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盡量滿足他們的要求。
可那龔珣今年也才十六,在大興,這個年紀的男兒還在學堂埋頭苦讀,訂婚的人少之又少,那劉氏就是瞎湊熱鬧,見不得別人好。
“也是,怪我一時心急,要是這事不成,那以後我也不折騰了。”劉氏懨懨說著。安國公見着妻子這副模樣,也有些唏噓,於妻子而言,只有景衡一個孩子,確實會溺愛些,而且妻子忽的想要景衡成婚也是因為他那兒子一上戰場便不管不顧,似完全不給自己留後路,那一次的重傷也是真的嚇到了妻子,所以她的這些行為他作為一個丈夫會理解,但景衡作為一個兒子,就算會理解但也扛不住親娘的狂轟濫炸。
他也只好提醒提醒妻子,省的娘倆生出什麼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