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及笄
五月初七,臨遠侯府張燈結綵,人人喜氣洋洋。
天剛蒙蒙亮時,臨遠侯
府的下人們便開始伴隨着一聲聲雞鳴起身,大廚房等地方的丫鬟婆子各個忙忙碌碌,腳步輕快地穿過長廊拱門,臉上洋溢着欣喜。因為在大興,但凡主人家有什麼喜事,下人們也會得到一定的賞賜,當然,也不排除那些忠僕是為主子的喜事而發自內心的高興的。
辰時三刻,呂璦起身,候在外間的鶯苑鶯籬帶着一群小丫鬟端着手裏的托盤進屋,人人嘴角上揚,笑的像是一朵朵嬌花。
呂璦先是來到凈室沐浴,又用了早膳。不多時,呂茜拉着呂莞進了竹沁居,人未至聲先到。“五妹妹,你起身沒有啊?”
“就算是沒起也被你這大嗓門吵醒了。”呂莞無奈開口。
“哎呀,我這不是着急嘛,要是五妹妹現在不用早膳,那今天可是要餓好久肚子的。”呂茜為自己的莽撞找着借口。
不過她說的也是真的,的確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吃東西。
“阿稚,起身了嗎?”呂莞溫溫柔柔的開口。
“三姐姐,四姐姐,,你們進來吧。”內室傳來清泠的女生。
待二人進屋,便見到妝鏡前的小娘子已穿戴好采衣采履,尚好的緇布為衣料,硃紅色的圖式為錦邊,一雙紅色織錦的布鞋,微微上了個淡妝,鏡中美人膚白若雪,兩頰邊的胭脂為小娘子增添了不少氣色,檀口上,一抹口脂更顯朱唇飽滿誘人。
呂茜二人見到這一幕,失神許久。尤其呂茜,喃喃開口:“阿稚是不是要成仙乘風歸去了?”
“瞎說什麼,阿稚這是美的不食人間煙火,像是個仙子。”呂莞低聲道。
“對,對,就是這般。”
呂茜蹬蹬蹬跑到呂璦身邊,開口道:“五妹妹,你今日真的太美了。要是讓那群公子哥們見着,一定都挪不開眼。”
本以為一向面薄的五妹妹會羞臊臉紅。沒想到,她只淡淡回了一句:“四姐姐還未出閣,阿稚不着急。”
呂茜一噎,頓時找不到話說了。
呂莞在一旁看着好笑,這個四妹妹就是記吃不記打,要說這個家裏誰最會懟人,那一定非阿稚莫屬。
“四妹妹,你剛剛不是叫的‘阿稚’么,怎的又叫回五妹妹了?”呂莞替她解圍道。
“這不是叫五妹妹別人才知道我是姐姐么,不然我倆往那一站,別人才不會覺得我是姐姐,她是妹妹,我才不要這般。”
聞言,呂莞呂璦不由得笑起來,這個小四,還真是孩子心性。
這邊姐妹幾人聊天解悶,玩笑打鬧,另一邊的臨遠侯府正門,臨遠侯帶着一家正在迎賓,一群人中,屬徐氏臉上的笑容最是燦爛。這一次的及笄禮,是臨遠侯府最熱鬧的一次笄禮,便是那嫡出長女呂莞及笄事時,都沒有這般鬧騰。
眾人摸不清臨遠侯府的脈,不過就一個及笄禮而已,也代表不了什麼,頂多顯示出臨遠侯府對這個小女兒的看中而已。
是以,來人面上皆是笑臉以對。
時間不停地過着,賓客們相繼落座,臨遠侯起身致辭:“家中小女,年方十五。擇選吉日,宴請賓客。撫琴鳴瑟,成其笄禮。望其自此遵道循禮,宜室宜家。!”
之後,在臨遠侯的高聲宣佈笄禮開始之下,呂莞率先走出來,她是今日的贊者。以盥洗手,於西階就位,等待呂璦出來。
緊接着,初加,一拜,二加,一套繁複的禮節下來,又過了一個時辰。
“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壽胡福。”
和前世一樣,祖母是她及笄禮上的正賓,聽着祖母口中的念叨的二加祝詞,記憶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前世。
兩道聲音交錯響起,話語裏的內容卻是一模一樣。只是,時間相同,心境卻不同了,那一瞬,恍若隔世,卻也正是隔世。前世的自己,此時此刻,滿心怨懟,心有不甘。只是因為母親身子抱恙,的確無法參與今日的及笄禮而已。
不過,今生不一樣了,她沒有惹母親憂思成疾,母親也沒有缺席她的及笄禮,一切美好又幸福。
呂莞輕柔的為呂璦去了發笄,呂老夫人為呂璦簪上髮釵,起身複位。一切順利,水到渠成,待呂璦回屋換衣后,宴客的的大堂里才正式熱鬧起來。
隔着老遠,呂璦都能聽見前院的歡聲笑語,隔着窗牖,看着在陽光下隨風搖曳的香樟,聽着夏日裏的蟬鳴鳥叫。呂璦覺得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般,可理智又告訴她,這一切是真的。
遠遠看去,窗牖便的小娘子眉目溫柔,唇角微揚,滿面笑意,那雙美眸里,映出來的,是心滿意足、如願以償。
不遠處得屋頂上的龔藺看到的便是眼前的這一幕,他不禁想,原來她所要的幸福就這般簡單,可前世里,除去剛進國公府的那段日子裏,偶爾會見到她的這般笑容以外,他好像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那前世的自己究竟是做了些什麼呢?把一個嬌嬌俏俏的人兒,仍由她被那些莫須有的東西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他龔藺自始至終自詡光明磊落,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怍於人,無懼於鬼。可唯獨負了呂家阿稚。
他的確很想彌補,但見到現在的呂璦,猛地和前世垂垂老矣的人兒一對比,龔藺不知道如果按照他的計劃行事,他的阿稚會不會變得和以前一樣。
他不敢賭,也賭不起。
看來,還得找機會一步一步試探着來。他,絕不可能放手。
想通以後,龔藺深深望向呂璦所在的方向,眼裏的情緒像是化不開的濃墨。
跟在龔藺身後的龔齊風見到世子的表情早已見怪不怪,自打世子讓他查世家貴女開始,他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只是沒想到一向端方守禮的世子爺會跑到這屋頂來偷看人家小娘子,這跟個登徒子有何區別,要是喜歡,那便趕緊讓夫人前來提親,這般躲躲藏藏,真是不知世子在想些什麼。
其實,龔藺何嘗不想立即上門提親,但他知道,呂璦才回京不久,她自幼與父母分別,臨遠侯夫婦定是想要將人扣在身邊享享天倫之樂,此時前去提親,斷然被拒,還不如不做那無用功。
可龔齊風就是一個直腦筋,根本不會轉彎,想不到這邊去。要是章威在場,便知道自家世子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並且,對於這呂家小五一定是珍之重之,斷不會委屈人家,也不會唐突佳人。
當夜,龔齊風便找章威說了此事。章威聽聞世子為見呂家五姑娘直接翻屋頂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震驚的瞪大眼。
這,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呂五姑娘這是有什麼法術不成,瞧他們家世子還未相識就變成這樣了,要是成了親,那還了得?
不得不說,章威才是懂得真相的那個人。因為以後的龔世子還會讓他們更加大開眼界。
*
端陽節已過,那種刻意營造的喜慶氣氛也漸漸消散,可朝堂底下的暗潮洶湧倒是愈演愈烈。
不過,不是朝堂中人倒是沒什麼感覺,只因這幾日的宮內艷聞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端陽宴那日,如今剛入宮的婉貴人一舞傾城,那可不只是單單舞進了皇帝的眼裏,只是“普天這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算是有些人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也只能憋在肚子裏。
可無論在什麼時代,偏偏就有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興平帝的五皇子,現今的齊王殿下。要說這齊王殿下有什麼特別之處,那就是特別好顏色。
常年浸淫在酒色之中,不知今夕何夕。按說這樣的人也不會招來他人的防範,就一個廢物而已,何須多心費力。
可偏偏,就在前一段時間,薊州水患頻發,雖不至於造成多大的損失,但還是擾得朝中大臣以及興平帝不得安寧,焦頭爛額好一陣。
正當一眾人在猶豫如何選派治理水患的合適人選時,薊州官員齊心協力倒是把這事辦的妥妥帖帖,尤其其中的薊州太守,不久前還不斷上書陳情,一段時間后便得到有力解決,着實讓人意外。
細查之下,方知是其手下的一名小官出的主意。後面的發展如眾人所料,薊州太守直接升為薊州刺史。
興平帝當然也知道這不簡單,畢竟當了這麼多年勤懇的帝王,皇帝有的毛病興平帝都有,甚至只多不少。況且,作為一個帝王,他的眼線定不會少,不久便知道這是老五的手筆。
興平帝一向不反對他的兒子們的爭鬥,一個合格的帝王,首先得學會運籌帷幄。雖有些看不起老五的小手段,但還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在太子這裏查獲到的消息遠不止於此。孫家一番徹查之下,才知原來那位不知名的小官是齊王的人,是以,他們便也知道這齊王竟是扮豬吃虎這麼多年。在近一個月的排查之下,發現如今的薊州近半數產業背後的主子都指向一人。
消息送來的當夜,太子的東宮內又損失了不少好東西。他這個五弟還真是好手段,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心眼,而且,這擺明了就是挑釁。
緊接着,便有了端陽宴上的那一舞,舞的不僅僅是美人,還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