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觀潮起，水深不見魚
特殊能力者調查局，局長辦公室中，原本馬建釗所坐的位置，已經換成了另一個男人。
這男人名叫鄧飲泉，他便是特殊能力者調查局的創建者之一，資歷比之馬建釗更老，看起來也更加的蒼老沉穩。他半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劉家力，不時瞥向門口。
馬明紅，張雅鹿，兩人低着頭，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
“老領導，我還是不明白，我們二處的處分，我們二處自己可以背，憑什麼要把局長拿掉！”
劉家力伸長了脖子，一手摁在桌子上，帶着渾身的傷向這位新局長控訴着。
“憑什麼？你沒資格問我。”
鄧飲泉瞪着劉家力，又掃了一眼馬明紅和張雅鹿，嘆了口氣:“一處出了事，你們二處的處長都跑了，三處的籌建也被他給暫停了。
你來告訴我，組織上怎麼能不處分他？
還敢拿整個二處去和那個什麼團伙硬碰硬，他要火併嗎？他以為他是誰，土匪嗎？”
鄧飲泉並不高亢的聲音，此刻彷彿如同一個炸雷，驚得劉家力低頭，張雅鹿抬起頭，啞然失語，馬明紅更是如遭雷擊。
“他不會有事的。”
鄧飲泉接著說:“組織安排我來代理一段時間的局長，重整你們特調局。
一處正在休整，三處也必須開始組建。至於你們二處，也需要補充。”
鄧飲泉語氣平和了許多，他望向張雅鹿:“張雅鹿同志，以後，就由你來代理二處處長。
馬明紅仍為情報通訊員，至於劉家力，暫時擔任副處長。”
“是。”一陣遲疑中，三人分別答應。
“張處長，你們二處剩下的調查員呢？”鄧飲泉話鋒一轉，問道:“聽說有個能夠分辨異能者的年輕人，最好也吸收進二組。”
劉家力一愣，想要反對，卻張不開嘴。
“是的，鄧局。”
張雅鹿穩住心神，彙報道:“克洛調查員是和袁佳俊一起回來的，我想他們應該就快到了。”
“好，明紅留下，你們倆去休息一下吧。”老鄧看着馬明紅，又轉向張雅鹿，嘆了口氣:“我想，你應該還有事情要告訴我。”
雅鹿遲疑了一下，緩緩點頭:“是的……”
“你不和我一起去？我未婚妻人很好的，我可以介紹給你認識。”
石森國際家園外，袁佳俊望着克洛，眼中充滿了感激。
“我不想打擾你的甜蜜時刻。半個小時足夠了吧？半個小時后，你能準時回來就好。”
克洛笑着，走上前對袁佳俊說道:“不遵守承諾的男人，是沒有風度的哦。”
“嗯。”袁佳俊聽出了克洛的言外之意，欣喜地點點頭，快步跑進小區里。
“三十八棟公寓樓，三十三層，零九室。”
他心裏充滿了期待，也許，下一刻他就可以見到女友，彷彿已經等待了一生一世。
叮咚——
這熟悉的門鈴聲……
克洛把座椅放倒，用腳蹬住車門，斜躺在車裏，嘴角上揚，他想着:“袁佳俊，一個能識別其他異能者的異能者嗎？這恐怖的能力，無論加入了哪一方，都將是可怕的力量。”
一陣混濁的風輕輕撫過克洛的臉，夾雜着濕潤的空氣，克洛聳鼻，嗅到了一個熟悉的氣味。
克洛大概睡了一會兒，伸了個懶腰，瞥見愈發陰沉的天空，自言自語:“回來了。”
好一會兒，他才下車，一眼便望見正坐在車前不遠處的袁佳俊。
“請上車吧。”克洛招呼一聲，回身發動了汽車。
袁佳俊緩慢地挪動着腳步，目光暗淡，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
“安全帶。”克洛輕聲提醒，在安全帶卡扣響了一聲之後，是一陣沉默。
“不愉快？”克洛試探着問道。
“可能，我記錯了吧。”袁佳俊低着頭，掩面苦笑，呼吸都凌亂了。
在那聲門鈴之後，那扇門在他的期待之中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小女孩，身後是她的奶奶。
祖孫倆告訴他，她們就是這間房子的主人，這房子從來也沒有出租過，也從來不認得他和他所謂的女友。
袁佳俊用家力找回來的手機，撥通了父母的電話，父母再次通知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他的女朋友。
也許，根本就沒有那個人，也許袁佳俊只是記憶錯亂了而已，也許，也許，他早已經瘋了。
“也許我只是瘋了，這一切都是湊巧……”袁佳俊像是在和自己對話，他試圖讓自己接受這個現實，但眼中閃動的淚光，顯然不這麼想。
克洛開着車，從後視鏡里注意到了袁佳俊的表情:“您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因為我看不見我自己的能力……”袁佳俊掏出懷中的粉色小鏡子，那是那個小女孩送給他的，可他面對鏡子中的自己，卻無法讀取任何信息。
“我不是異能者嗎？我不是擁有特殊的能力……”
“您有沒有想過……”紅燈亮起，克洛猛地踩住剎車，轉頭看着袁佳俊:“也許，您和您的未婚妻，遭遇了其他特殊能力者的襲擊呢？
這樣說的話，也許一切都能夠解釋。”
“可，為什麼？”袁佳俊無法想像，如果克洛所說的這一切都成立的話，那麼對方又為什麼這麼做。
克洛一笑，重新啟動了車子:“您應該明白，對於一個異能者來說，能夠識別他能力的人，是非常危險的，就像是森林中的獵人與蠕動的草叢。”
袁佳俊茫然地點點頭，若有所悟，問道:“那，我該怎麼做？
“我知道，有人能夠幫您。
跟我回局裏去，有人要見你。”
汽車疾馳而去，一滴雨終於落在地上，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路上的車與人，路兩旁的各式建築。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還真。
如果說，真實的世界與人的認識不同，那麼錯的一定是那個人。袁佳俊懷揣着最後一絲僥倖，他希望，他期待，那個能幫他揭開真相的人。
局長辦公室里，鄧飲泉打量着袁佳俊，袁佳俊亦警惕地望着這位局長。
鄧飲泉不曾想到，一個普通的，找不到任何特點可以用來形容的小年輕，竟然會獲得上天的恩賜。
袁佳俊看着眼前的鄧飲泉，他那雙深陷的眼睛裏，威嚴和莊重並存，先前似乎還有一閃而過的失望，隨即便是一副嚴肅的面孔，拒人於千里之外。
克洛對兩人的反應，絲毫不覺得意外，隨意地坐在局長對面，與目光迫切的袁佳俊對視一眼，率先開口打破了安靜:“局長先生，袁家俊先生的記憶似乎受到一些影響，需要一處某位前輩的幫助，希望您能夠同意。”
“你說南朱？”
鄧飲泉先前雖然離開了局裏一段日子，但對局裏的情況卻保持着關心，他點點頭，望一眼袁佳俊，又說:“局裏的規定，你是很清楚的。”
“規定？”袁佳俊心裏嘀咕着，他知道這樣一個部門一定有些特別的規矩，但他顯然沒有做好準備。
“我會被當做怪物抓起來，然後切成片片去做實驗嗎？”
他的神經緊繃起來，警惕地看着兩個人。
“謝謝局長。”克洛一笑，似乎感覺到了異樣，轉向袁佳俊說:“袁先生，願意加入我們嗎？”
“加入，誰？”袁佳俊有些恍惚，自己不是來求助於他們的嗎，現在又……
自那天晚上開始，危險，異能者，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擠進了他的生活，還把一些重要的東西擠走了，他現在，似乎就是孤身一人，淺溪中石縫間的野草。
鄧飲泉咳一聲:“這就當是，為你先前所遭遇的事情，給予的一點補償。”
“太好了。”袁佳俊一口答應下來，說道:“我願意加入，我一直希望能進入這樣的部門，我未婚妻她……”
一句話，當即讓說出去的，和聽進去的人都有些後悔。
鄧飲泉心中不快，卻沒有明說，袁佳俊卻是失落，他在歡喜之餘，竟發現，自己沒有可以分享這份喜悅的人了。
“爸媽的話，一定會刨根問底，擔心我的。而你……”
“家俊真是快言快語。”克洛笑着搖頭，稱呼也改的很快，詢問似地望着鄧局長:“局長，那麼，我先帶他去辦手續，然後去一處……”
“不急。
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們……”
鄧飲泉的語氣冰冷，深深地望了一眼正在出神的袁佳俊。
“任務？”
克洛也有些奇怪，雖然劉家力在先前的行動中受了傷，可還有張雅鹿在，怎麼會有任務直接派給他和一個新人呢？
鄧飲泉已經走到袁佳俊面前，輕輕拍拍他的肩:“就當是給你一個考驗吧，小同志，回來的時候，我會安排南朱在二處的會議室等你們。”
“哦。”袁佳俊詢問似的看向克洛，卻沒能得到回應，只好答應了。
“任務的內容是……”
一家西餐廳內，柯特和賽特並肩而坐，柯特甚至特地換上了一身西裝，手錶，腰帶都價值不菲。
賽特鄙夷地斜視一眼他，哼了一聲:“用華夏的話說，你這叫，人模狗樣。”
賽特冷笑，搖晃着手中的紅酒杯，瞥了他一眼:“那用華夏的話說，你算不算以怨報德呢？”
“三分，生一些，我喜歡血的味道。”
兩個人再要爭吵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那人滿頭白髮，一身老電影中的西裝，佝僂着背，滿臉的褶皺堆疊起來甚至看不清模樣，拄着一根漆黑的手杖，由侍應生攙扶着，坐在兩人對面。
“謝。”老人似乎不想說太多話，道一聲謝，咳了一聲，咳了一陣，掏出方巾，掩住嘴。
“你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