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朝回到解放前
荒離古域,盤日山。
山中,一隻深褐色約摸數尺的妖獸蜈蚣,在遠處的大石頭上趴着一動不動。
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手持砍柴刀、背挑竹簍,過路時,見它半截腦袋伸在半空上,仰視蒼穹,似乎在吸收天地靈氣。
便稍做停留,準備降它。
瞧這成色,應當在山中修行了數個年頭,修為尚淺,目測有成年男子手臂那般大小,少年大膽自問,亦可降之?
思來想去,少年決定,還是先下手為強。
於是,趁着大蜈蚣在吸吞天地靈氣,少年壓低身姿,緩步前行,如同獵豹撲食前的一刻,一步步的摸近石頭邊上去。
準備給它致命一擊。
少年打小在山中長大,見過的奇珍異獸,何止其多?
雖然從前沒有動手除妖的經歷,但相比以往見過的異獸來說:這隻手臂大小的蜈蚣,根本就不值一提。
全當是味入葯的丹方罷了。
可少年並不會任何法術,也沒有半絲武功,十三歲的年頭,有一半的時間都用在無聊的呼吸吐納上了。
這也是師父唯一傳授他的打坐功法,此外,並無任何外功。
摸近后,少年先不動聲色的觀察兩眼,見那大蜈蚣似乎並未發現危機靠近,仍舊沉侵在吸收天地之靈。
殊不知,自己已經被獵人盯上,即將成為案板之肉。
如果它的修為再高一點,或許就能幻化出人身來迷惑少年。
就算不能,倒也不至於讓少年一眼看出它的本相。
於是,一場驚心動魄的狩獵即將展開。
少年膽大心細,面如豺狼,鷹隼之眼惡狠狠的盯着獵物,手中砍刀早已饑渴難耐。
下一刻,少年猛吸一口悶氣,找準時機,瞬間猶如豺狼附體,赫然從大石頭的底下猛然蹦出。
揮出砍刀,當即從側面揚刀斬去。
“噗呲!”
絲毫沒有任何前奏,少年一刀砍去,自大蜈蚣脖子以上的七寸,一併被斬落石下。
霎時血肉橫飛,鮮血四溢。
剩下的半截身子癱在大石頭上冒出一堆腥臭的液體,難聞至極。
“咦!好臭啊!”少年捏着口鼻,湊近一步。
定睛一瞧,見地上一灘渾濁不堪的血水當中,似乎有顆巴豆大小的珠子在隱隱發亮。
“嗯?這是什麼?”少年異常出奇,便躬身拾來。
裹在腰上的衣物里把血水擦的一乾二淨,看清后,竟是顆透着藍色精靈的小珠子。
“藍色的!”少年回想家中的典籍古書中記載,五十年以內的妖獸少見元丹。
唯有獸丹,才分為白、藍、紫三種品階,再往上修鍊,亦能修成元丹了。
“哈哈哈,原來是只二十年的大蜈蚣啊!”少年大喜,趕緊收好這枚獸丹,回去以後就可以研製丹藥了。
近日來,師父不在山中,自己又找不到下山的路,每天呆在山上的破廟裏,除了燒火砍柴、打坐練功。
剩下的時間只能用來嚴習典籍,亦或是跑到師父的丹房裏去搞怪。
有關山下傳聞,平日裏,也聽師父說過一些。
而盤日山坐落在古域城西,歸屬荒離,荒離全境又盡歸妖魔之地。
妖人修鍊魔功,勢必要借住妖獸之力強化自己。
因此,像這類修為粗淺的蟲獸,在古域城中的市場上常見不鮮,修為越長,便就越加值錢。
所以,多數魔道散修也會利用部分時間,
進入山中秘境,獵殺妖獸。
少年師徒二人久居山中,正是靠着師父多年來倒賣丹藥獸寶為活。
如今師父不在山中,不知去何處浪了,留下少年獨自居在破廟極其無聊,便想着上山采些草藥,不曾想遇見此妖。
前日裏,在書房中翻閱到師父的秘術丹方,其中記載了用妖獸修鍊丹藥之法,少年頓時就來了興緻。
所以今晨一早,挑着個大大的竹婁,提着把砍柴刀,他就敢出來獵妖。
除了剛才斬殺的這隻蜈蚣以外,竹婁里裝的都是些三五年的貨色,上不了台。
不過今日也算有些收穫,少年已經知足,於是他收拾一番,打道回府。
據悉,盤日山中隸屬魔地,瘴氣瀰漫,妖氣衝天,唯有山腰處的一輪月崖高高聳立,好似一隻巨人的臂膀橫穿半空,屹立在萬妖山中孤芳生長。
陽光普照,如是生息。
君不見,那月崖台上蓋有破廟一所。
除卻居中供奉的那尊看去牛不像牛、馬不像馬的石像,竟不見任何神佛逗留於此。
此外,破廟無名無姓,剛到時,屋檐上的瓦片早已碎裂不堪,院牆更是腐朽雜亂。
後來,經過師父一點點的補修搶救,師徒二人這才入住下來,勉強度月。
老少二人,並非東主,而是流落至此,後來居之。
師父年歲不祥,穿着打扮亦是隨性洒脫,往日裏喜好三樣,喝酒練丹打無羨。
無羨,便是少年。
夜間好談,天下多半事情,硬是跟師父扯上關係,被他編成了自己年輕時的風韻故事,活脫脫的一位老頑童。
雖然現在年事已高,已隱隱現出了斑白兩鬢,但為人生性豁達,飽經風霜。
形與體之間,只叫人看出他的幹練精華,卻讓你無法猜測他是老是滄。
至於少年,身份亦是不詳,是他師父多年前在半道救下,從而收為徒兒。
當時少年太過幼小,虎牙尚未長全,師父本想託付人家,可當抱在懷中時,突然見他額頭上突然冒出一道火焰真氣,三花聚頂,大道之像。
便心中暗想:“此子天生陽抗,根骨奇佳。若是收做徒兒,將來悉心教導,一朝得道,必能有一番大作為。”
陽抗之軀,乃是根火太旺,一萬個人,或許只出一個。
但是陽抗之軀一旦開始修行,是一個非常緩慢的過程,非數十年練氣不能化之。
反之,一旦化陽以後,境界將會青雲直上,衝破雲霄。
可是一個怪老頭,帶着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孩童上路,難免會招來麻煩。
思來想去,師父就給他取了個名兒。
以“無羨”為名,指“江河”為姓,還好他老人家識文斷字,這才得名江無羨。
江無羨回到破廟時已經過響午,推開院門,把柴刀丟在一旁,竹婁也隨手一放,轉身就跑向丹房裏去。
自古只有荒離之境才設廟宇,修出魔僧。以古域城東為人魔結界,往東去,便是天下最為遼闊的大召國境內。
所以在此之前,居住在這所破廟的人,一定是修鍊魔功的僧人,或是魔道妖人。
本來只有三間屋子,分別是居中供奉了牛頭馬面的那間,以及左右各自一間。
但後來,江無羨和他師父到來以後,師徒二人便開始在附近伐木,又加蓋了兩間屋子。
一間做為書房,擱置他師父從山下收藏而來的經書和典籍。
當然,還有一類江無羨從來都不會去翻閱的功法秘籍。
因為據他所知,師父並不會任何武功,更不會施任何法術,完全是在吹噓而已。
為人除了膽子大一點,懂的多一點,套路深一點以外。
師父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功法,便是每日和自己一起打坐的那套功法,名曰:“道陽真功”。
聽名字挺唬人的,可江無羨卻感覺跟魚兒在水中吐泡泡沒什麼區別。
吐納了七八年,師父硬要說成教他練氣,可江無羨認為平平無奇。
畢竟都這麼多年了,如果真能練出真氣來,那江無羨早就御劍飛行下山去了,哪還有心思待在這荒無人煙的山上?
再來便是最後一間丹房了。
關於丹房的一切,江無羨本身也很疑惑,按理說,師父他老人家明明不會法術,可是懂的確實出奇的多。
有時候望着師父,他幾度懷疑師父究竟是不是在故意藏拙,是位隱居的世外高人?
只待時機成熟,師父把功法傳給自己,然後莫名其妙的成為了高人二代。
要不然,師父幹嘛領着自己來到這片荒山裡?
就算是半道上遇不上妖人,也早該讓山中的妖獸捉了去當晚餐,此刻焉有命在?
可每當問師父時,他總是含糊其辭,轉移話題,久而久之,江無羨便不抱念想了。
江無羨進入丹房之後,隨地一掃,左邊地上擺放了一堆雜亂的罈罈罐罐,是之前師父用來裝蜈蚣毒蛇之類的百蟲罐子。
右邊擺了張人形高的草藥架子,每一層,都是師父從外面找來的野草藥。
剛開始,江無羨什麼都不懂,只是聽師父說過草藥還可以用來入膳。
譬如什麼百年野山參、野靈芝、九幽草之類的東西都行。
後來見師父使用次數多了,一來二去,自己也就漸漸熟知了。
最後便是師父用的丹鼎了。
師父煉丹,一向不用居中的那枚大鼎,每次也不讓江無羨偷看,更不知道他是怎麼煉化出來的。
於是,江無羨拿着丹方想了半天,不知該挑個大丹鼎,還是挑個小丹爐?
看了眼一旁的那堆小丹爐,每一個約摸有手掌大小,挑了一個擰在手中掂了掂。
“這玩意兒,真能煉丹嗎?”有些質疑,畢竟自己手中拿的可是二十年的妖獸丹,萬一弄不好可就虧大了。
思來想去,江無羨最終把目光投向了居中的那個大丹鼎,突然就產生了個大膽的想法。
只是這面丹鼎長的比他還高,生的像個八卦爐,有三隻角,底下還設了座火炕。
江無羨心念一動,反正師父也不在家,大不了從頭再來。
找齊藥材,打開鼎蓋,一併放入,然後他生起大火,一氣呵成。不一會兒,屋子裏就開始冒着青煙了。
江無羨頭回私自煉丹,既沒有經驗,也沒有章法可言。
自蓋上丹鼎后就拚命加柴,只因丹方所說,非火候到達巔峰之際,不可放入獸丹。
他忙前忙后,把自己弄的灰頭土臉,竟也把火苗燒的異常旺盛。
本來房間的密度就小,空氣流動的範圍非常有限,結果才小會兒,整個屋內的溫度已經到了巔峰狀態。
江無羨站在這裏,猶如身在蒸籠當中,無時無刻都能感受到強烈的火焰撲面而來。
彷彿直面太陽,異常痛苦。
不多時,見丹火旺盛,江無羨想了想,“是時候放入獸丹了吧?”
拿出獸丹,順着丹蓋的縫隙投入裏面,躬下身子去繼續添加柴火。
這是要把丹房給燒的前奏。
江無羨心想,只要火勢保持得當,裏面的獸丹就會和草藥一併融化在一起,待火勢滅后,就能煉化出新的丹藥了。
雖然很辛苦,不過想想還是特別有成就感的。
但是他並不知道,修鍊丹藥是需要注入自身的真氣,非通玄不能煉化。
最重要的是他忽略了自己所煉化的是幾品丹藥?有沒有達到練丹需求、或境界?
很快,半個時辰過去了,火勢仍舊被他燒的很旺,今天算是開先例了。
與此同時,廟外,一道身穿黑袍布衣的老人,手揣不少東西正向這邊緩緩地走來。
老人看上去花甲之齡,生的面容紅潤,五官明晰,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誰能想到,他竟是江無羨的師父?
而他師父還未邁入院中時,早就在遠處看見小廟裏冒着黑煙了。
師父看的疑惑,心中暗想,這臭小子又在搞什麼名堂?
越瞧越不對勁,仔細看那方位,好像是從丹房裏冒出來的黑煙。
“不好!這混小子……”
他師父立刻下意識想到是江無羨在私自練丹,便快步破門而入。
“轟隆隆!!!”
師父前腳進院,後腳就傳來一陣巨響,丹火太旺,丹威炸開,師父瞬間整張臉都白了。
“臭,小,子!!!!!!”
眼看丹房被毀,師父心如刀絞,還好江無羨沒有真氣,也不懂注入真氣。
否則丹威爆發,估計能把整間屋子夷為平地,就連院牆也差點散架。
良久后,丹房裏有一道四尺多高的小身影踉蹌地走出來。
灰塵覆蓋了他的全身上下,狼狽不堪,唯獨剩下一對明亮的眼睛沒被污染。
江無羨灰頭土臉的朝師父走來,低着腦袋,淡淡的喊了句:“師父!徒兒知道錯了,還請師父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