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時間
我渾身上下,一瞬間被冷汗浸透。心臟跳動的彷彿要炸開。
我的父親,竟然死了……
可是!
我明明我春節還收到他從敦煌寄來的壁畫明信片,明信片的背後,是他的親筆題詞: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手機形成的光源十分有限,空曠漆黑的空間中,那些光線照不到的角落裏,總讓我覺得有什麼詭異的東西在隱藏,父親的冰棺靜靜的停放在那裏,我渾身上下止不住哆嗦。
血脈相連讓我漸漸克服了些許恐懼,我慢慢地走近冰棺,發現裏面裝的不是冰,而是水晶,一塊巨大的水晶,這塊巨大的水晶將父親完完全全包裹其中。
父親很安詳,像是在睡覺,嘴角還依稀上揚。
他的手中,握着一塊黑色的什麼東西,在幽藍色的水晶棺中,顯得格外的顯眼。
父親沒有什麼陪葬品,只有一盞大概七八尺高的青玉九枝燈立在水晶棺前。
燈座是盤龍,以口銜燈,九盞長明燈燦爛若列星。
老爺子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要在周家老宅下修建父親墓穴?為什麼父親去世了也不告訴我?奶奶知道這一切嗎?
我急於想找老爺子問清楚這一切,退回到那個狹長的洞道里,一膝蓋一膝蓋地往上爬。
我的膝蓋漸漸到了所能承受的極限,可是,前面卻依舊是一片漆黑,絲毫都沒有到了盡頭的感覺。
篤、篤、篤、篤……
一種類似於鐘錶秒針在行走的聲音,忽然回蕩在我身後洞道中,特別清晰。
我的心重重地沉了一下,此時,我很想回頭去看看,可是,恐懼卻讓我的脖子不聽使喚。
手中照亮的手機讓我靈機一動。我打開了照相機,切換為自拍模式。然後,朝身後一照,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手機卻暗了下來,自動關機。
洞道里一下子全黑。
我驚慌至極,也不管前面是天堂還是地獄,就一直往前爬,不斷地爬。
忽然,我的頭被前面一個不知什麼的硬物重重地擊了一下。
……
“滄兒,滄兒。”
昏沉中,我彷彿聽到了奶奶呼喚,我費力的睜開眼睛,先是看見了奶奶頭上的纏頭布,可陽光實在刺眼,我又閉上了眼睛。
“臭小子,再不醒我就打120嘍。”是老爺子聲音。
我再次睜開眼,發現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東窗外太陽高掛,應該是靠近晌午時分。
老爺子坐在床邊握着我的胳膊,奶奶蹲在床邊攥着我的手。
“今早沒見你起床開店,還以為你這孩子又賴床呢,結果進門一看,你這孩子居然怎麼叫都不醒。”
奶奶說著,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還好你爺爺有經驗,掐了一下你的人中,終於醒過來了。嚇死我了,你如果有個什麼好歹,我們可怎麼向你的父母交代啊。”
我從床上猛然驚坐,看着老爺子,問道:“我爸去世了嗎?”
“小祖宗呦,你怎麼什麼話都說,”
奶奶扇了我手背一下,“快起來,奶奶帶你去醫院看看。”
老爺子也詫異看着我,上前摸了摸我額頭,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走出了房間。
“我爸去世了,你知道嗎?現在就在爺爺書房的暗道里。”我轉過頭,帶着哭腔。
“你這是燒糊塗了嗎小祖宗呦。”奶奶痛心疾首的看着我,眼淚又流了下來。
見奶奶不知道真相,我下床后,拉着奶奶,去了老爺子的書房,快步來到了老爺子的書桌前,剛想告訴奶奶真相,卻看到書桌下那兩塊青磚地板嚴絲合縫的待在那裏,磚縫之中填充的水泥和其它地方無異。
我頓時一愣,卻也沒閑着,用腳猛跺那兩塊青磚,可跺了好幾下,青磚紋絲未動。
咦……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滄兒,你是不是做到什麼不好的夢了?”
奶奶擔心的看着我:“我昨天還和你爸打過電話,你爸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
我心臟一顫,大三生病那年的記憶突然浮現在腦海。
我跑回卧室,找到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在手機一聲聲“嘟嘟嘟”中,我的心快要跳到喉嚨里來。
“滄兒嗎?”
電話里,傳出了父親的聲音。
“爸,”我不知是喜悅還是悲傷,卻說不出別的話來。
“怎麼了滄兒?”父親關心問道。
“沒事,就是想你了,給你打個電話。”
我掛了電話,重重地坐在了床邊。
我又重新拿起手機,找出裏面相冊,並沒有出現我想看到的內容。
我將手機摔在了床上。
我恍了下神,又一次拿起手機,看到了手機屏保上的日期,6月13號。
我用網頁查了下日曆,也是顯示的6月13號。
我又查了一下6月7號那天的天氣情況,我市因颱風登陸產生了強降雨。
手機從我手中滑落,我的呼吸開始急促,巨大的恐懼之感,開始慢慢吞噬我全身。
我不僅又出現了幻覺。
我的時間,也又一次丟失了。
這次,丟了五天。
太陽越過東窗上方的屋檐,屋內已沒有陽光進入,我覺得全身上下越來越冷。
奶奶走了進來,看我臉色慘白,擔心不已。
“奶,我昨天去開店了嗎?”我問奶奶。
“開了啊。”奶奶不知所措。
“那7號下大雨那天,爺爺是不是拿個牛皮袋回來的,裏面是王陽明的手跡。”我追問道。
奶奶反應好一會,“好像是有個牛皮袋,但裏面是什麼我不知道。”
奶奶心疼的拉着我的手,“滄兒,跟奶奶去醫院看看吧。”
“我沒事了奶奶,做了個夢,我需要緩一緩。”
我故作鎮靜,還幫奶奶整理了下她頭上的纏頭布,擠出了笑容。
奶奶走後,我抓着自己的頭髮,將頭埋進了腿里。
床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我不想去接,卻沒完沒了的震個不投,我拿起手機想掛斷,卻見手機上顯示的是陳默。
“周滄,我是陳默。昨天你沒來參加教授的葬禮,教授去世之前,留了封信給你。我們也好久沒見了,我打算明天給你送過去。”
“喂?周滄?”
“周滄,你有在聽嗎?”
我深吸了口氣,不想寒了大學時代最好朋友的心,說道:“來吧陳默。”
“繼生和湘玉也說挺想你的,想跟我一塊過去,可以嗎?”
我再次深吸了口氣,像是回復陳默,也更像是對自己說:“來吧,都來吧。”
放下電話,我重重地躺倒在床上。
大三那年的記憶,在腦海中洶湧地放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