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七 霍利克德與夜影的夢
凝墨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睡着的,自己醒過來的時候,許是一直枕在了車窗上,免不了一陣頭疼。怪這天氣着實沉悶,徒增他的不少困意。
“你醒了啊。”霜晦聽見後座的動靜,出聲道。
他還在開車,窗外的景色已從蔥蘢的樹木變成了林立的高樓,是凝墨熟悉的街景。
“馬上就到學校了。”霜晦開口。
“嗯,”凝墨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凌晨四點多了,從剛剛寂語之森過來,花了四個多小時的時間,然後他驀地瞪眼,“我跑了這麼遠?你開了這麼久的車還沒到。”
霜晦聞言好氣又好笑地說:“不然呢,校長大人?你的迷路技術又進步了啊。”說著他輕輕敲了敲車上燃油表,又說,“你可得給我報銷油費啊。”
“行,”凝墨倒是爽快地應了下來,“找財務部就行。”
“算了,那財務部要知道我用公費交自己車油費,不得挨那些老頭一頓批啊。”雖是凌晨,但街上還是會有零落的車輛和偶然路過大概是喝了酒在行人路上搖搖晃晃的二三行人,在霜晦拐過一個十字路口后,畫面驟然一轉,方才鱗次櫛比的高樓盡數消失,只剩下高大的紅磚白瓦的圍牆,空曠的街道,宛如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有些過分寂靜了。
又沿着街道筆直地開了一段距離后,霜晦在一座大門面前停了下來。
大門的裝潢倒是比起旁邊那頗有歐式風格的圍牆要簡約得多,就是很普通的鐵柵欄門,只不過多了些誇張的噴漆作渲染,但是只靠這昏暗的路燈並不能看清楚它凌亂的顏色。
霜晦按下車窗,彈出來衝著值班亭里的男人吹了一聲口哨。原本打着瞌睡的男人猛的驚醒,看見有人來,慌忙把大門打開,然後摘下帽子點頭衝車主和車內的人致意,迎接這位學院主人的到來。
凝墨他們所屬的學院叫做霍利克德,坐落在琉璃城的東部。雖然霍利克德學院擁有並不悠久的創校歷史,但卻能在每一年度的學院排名中作為後起之秀在綜合評測上遠超一些資質較老的學院,擠進大陸前十的位置。緣由只是它出色的領袖以及學院高層管理委員會的共同合作,才換得它的超常運轉。當然,也離不開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在滿世界各地廣招生源的付出。
而凝墨,就是學院的第十二任校長。
凝墨在以往校長的履歷中,算是最年輕的那個。以至於他曾一度被負責管理學院的高管會質疑他的能力,他的自負。但他仍然是頂着壓力把這一切都扛了下來,像眾多學院的長老證明了自己,消滅了輿論的壓力,勉強坐穩了這個校長之位。
“直接開去醫務室。”凝墨看出握着方向盤的手有些猶豫,在他剛要開口時便解答了他的疑問。
“好。”得到目標的霜晦立刻出發,在偌大的學院裏行駛着。
好在這個點學院根本沒人,道路也修得比較寬,他們才能暢通無阻地駛到醫務室前。
車還沒停穩,凝墨便拉下車門不顧大雨的侵襲抱着夜影跳了出去,霜晦傘都沒來得及遞給他,只得嘆了口氣,默默把車停好后,跟了上去。
前台的值班人員正在伏筆寫東西,聽見門突然打開的聲音,扶了扶眼鏡抬起頭,卻發現來的人是讓人為之尊敬的校長凝墨,震驚得手中的筆都掉在了地上,見他渾身濕漉漉的模樣,懷裏還抱着個人,更是不敢怠慢,站起身就問:“凝,凝墨校長,晚上好。是出什麼事了嗎?”
凝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而是匆忙地闖進裏間,找了張床鋪便把夜影放下,值班人員唯唯諾諾地跟在後面,終於聽見凝墨說了一句:“快,這孩子中毒了,快幫他看看。”
“好,好的!”醫護人員走到夜影身邊,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抓住他微微抽搐的手臂,觀察他那個被蝙蝠咬中而留下的傷口,和小孔旁微微滲出的微微發黑的血珠,皺了皺眉。
“怎麼樣,嚴重嗎?”凝墨焦急地問。
“這個,單從傷口看不出來什麼啊……我必須還要采他的血化驗一下才行。”不等凝墨回答,醫護人員就從旁邊的藥箱裏抽出針管往夜影身上扎,凝墨也沒阻止。
論治病救人這方面,哪怕是個剛入門的小護士,估計都比他要懂得多。
身後門又被打開,霜晦也走了進來,見氣氛有些凝重,他只是默默走到凝墨身邊,觀察的醫護人員的舉動。
“放心好了,學院剛購置的采血化驗儀器正好這兩天到了。只要不是什麼從稀奇古怪的毒素,儀器都能馬上檢測出來。”將夜影的血液提取至試管中,醫護人員走到了角落的儀器邊,將血液通過膠頭滴管滴了幾滴在儀器的輪盤上。
儀器飛速運轉起來,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屏幕上飛速閃過,最終一份鑒定結果展現了出來。
凝墨霜晦也圍上去看,聽見醫護人員說並不是什麼嚴重的毒后,幾人都鬆了一口氣。
“放心,等一會兒我就可以準備好解藥,看校長和霜晦老師的樣子應該奔波了不久吧,二位就先坐着休息一會吧。這個孩子交給我就好。”醫護人員沖二人笑了笑,去配藥室里忙活去了。
凝墨在夜影床邊找了把椅子坐下,夜影嘴唇微張,低聲呻吟,似乎在念着什麼。
他在做一個夢。
火光通天。
熾熱,無情地灼燒着,連綿不絕的火焰,逐漸吞噬了一切。
眼前的光景,由明到暗,越發模糊。
“不,不要……不要走!不要這樣……!”無力沙啞的吶喊,從幼小的男孩口中發出,滾燙的淚水劃過臉頰,頃刻間又和火光融為一體。
“去死——!”無法辨析的身影,隨着撕心裂肺的一聲吶喊,劃破長夜,刀與劍碰撞交鋒,譜寫着寂寞孤獨的尾奏。
鮮血飛濺,將這殘破的一切,點綴得更加猩紅,身影越來越近,步步緊逼,懸在頭頂的刀反射的光,映射出男孩恐懼的面容。
記憶像是卡帶的默片,咔嚓一聲中斷。
“啊——”夜影不知他在夢裏的話語被醫務室內的三人盡數聽到。
凝墨本以為他要醒了,可他只是痛苦地轉了個身,攥緊了手中的被子。
方才醫護人員調了葯給夜影強行灌下去,接觸到他的皮膚時才知道他高了高燒。
且不說這高燒是不是由毒素引起的,又聯想到凝墨剛救下夜影時那可憐的模樣,於是非讓醫護人員給他做一個全身檢查。
誰知道醫護人員剛準備拿手碰到他,這孩子便大聲嚷嚷起來。
凝墨的眉緊鎖着,臉上的焦慮溢於言表,他伸出手去輕輕撫過夜影的頭一遍又一遍,輕聲道:“沒關係,現在你安全了,不用再害怕了…”
許是凝墨的安撫起了作用,夜影的表情真一點一點地柔和了起來。
“好了,現在可以替他做一個檢查了吧?”凝墨衝著醫護人員說,語氣中帶着讓人無法拒絕的強硬。
“是。”醫護人員應允。
可接下來的結果,卻讓在場每一個人,都大跌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