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門路
中午。
風曜市郊南邊，靠近城門附近，這裏是一片庫房。
這裏曾是市郊的倉庫區，用來存儲物資之用，【蝕霧】侵襲之後，這裏則變成了進行各種灰色交易的黑市場所。
轟轟轟……，伴隨着城門內傳來的轟鳴聲，凌遜來到這片倉庫區域，聽着遠處高聳的城門後傳來的機械聲，他在想像這個世界的列車是什麼樣子。
在書籍中，凌遜看過列車的圖片，和藍星的高鐵外形有些相似，至於內部的樣子，則有很大區別，有許多曜能機械的構造，這讓他很好奇。
來到這個世界，連列車都沒乘過一次，這可太丟臉了……凌遜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而後看到前方，倉庫區域的網格般小路上，迎面走來的一個壯漢，超過兩米的彪悍體型，塊塊隆起的肌肉，對比之下凌遜顯得相當矮小。
凌遜心中一緊，卻是不敢露怯，豎起的高領遮住他的面容，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與一個壯漢投注過來的目光碰撞了一下。
兇狠，透着一絲癲狂，泛着血絲的眼睛，和那頭野狗有些相似，這是凌遜照着野狗死去的眼睛，練習了很久，才勉強做到的眼神管理。
“嘿……”壯漢含糊咕噥了一聲，收回目光，與凌遜擦肩而過。
凌遜一言不發，徑直朝前走着，一直到拐了兩個彎，他才鬆了口氣。
每次到市郊的倉庫區來，都是戰戰兢兢，深怕被進出這裏暴徒一樣的傢伙洗劫一空。
在即將爆發黑潮的市郊，到處充斥着混亂，遵循的是弱肉強食定律……
這也是為何，他會選擇穿着寬大、高領的風衣，能夠掩飾他真實、稚嫩的年齡。
一個16歲，只有低曜感資質，身高一米七，身形只能算修長的少年，對於進出這裏的兇狠之徒來說，和弱小的羔羊沒什麼兩樣。
“作為一個穿越者，我真TMD的有點失敗啊……”
凌遜暗中嘀咕，來到其中一個小倉庫門前，敲了敲門，裏面隨之傳來拉栓聲，鐵門緩緩打開。
這間倉庫並不大，三十米見方，空蕩蕩的，只有中央擺着一張木桌，兩邊各是一張椅子。
木桌一側，坐着一個禿頂，八字鬍，穿着功夫服的老人。
這是經手人相老頭，凌遜每次來兌換，都會找他。
“小傢伙，沒想到又能見到你，真是一件高興的事情。活着真好啊！”相老頭笑眯眯開口，看着凌遜的眼神，如同一位可親的長輩。
“相老頭，能再次見到你，我也很高興。”凌遜也不廢話，將忙活一個上午的東西，從風衣內側口袋裏一件件取出，放到桌上，等待相老頭估價。
至於相老頭的親切態度，凌遜半點不感冒，他可是記得有一次來倉庫區，看到這老頭從被洗劫的一個倒霉蛋身上，飛快的順走最後一點財物，那臉上還帶着親切的笑容。
這老頭就像一隻黃鼠狼……，凌遜這樣評價相老頭。
當然，相老頭這樣的傢伙，在這裏有很多。
之所以選擇相老頭，作為固定的經手人，是因為這老頭總會給出一些切實有效的信息，比如，比較安全的撿屍路線，一些安全有效足以保命的常識……
“小傢伙，你今天收穫不錯嘛？！”
相老頭拿起那條項鏈，熟練的打開圓墜，瞅了瞅沒有照片的墜盤，旋即又關上，嘖嘖讚歎，“光是這一條項鏈，就值快2000曜幣了！”
看着墜盤搖晃的項鏈，
凌遜沉默了一下，道：“這條曜金項鏈的市麵價值，應該值七八千吧。”
“哦……，曜金？”
相老頭一愣，湊近仔細端詳了一下，而後露出恍然之色，似是才看出來，笑道：“還真是曜金，我真的老眼昏花了，不過七八千是多了，估個五千五的價格吧！算老頭子給你的優惠。”
你那氪金狗眼只在想殺價的時候，才會老眼昏花吧……，凌遜暗中腹誹着，微微點頭，這價格在相老頭這裏，在這個黑市，確實算比較公允了。
將桌上的物品評估完畢，總計估價八千多曜幣。
“6324曜幣，快七萬曜幣了……”
凌遜清點完錢，慎重收好，暗中則是嘆息，20多天的努力，距離購買一張通行證還差三萬多曜幣。
事實上，扣除今天豐厚的收穫，剩下六萬多曜幣中的一大半，都是凌遜剛“撿屍”第一周獲得的。
當時凌遜還感嘆，無論在那個世界，發死人財來錢是真的快，這樣下去，三周左右，應該就能湊夠兩張入城通行證的錢。
還有結餘！
可是，一周之後的收穫就銳減，畢竟，在市郊“撿屍”的並不是凌遜一人。
到現在，距離黑潮爆發，還有一周多的時間，能否湊齊三萬多曜幣，凌遜有些悲觀。
原本，他的目的，是兩張入城通行證。
現在看來，這個願望，和他的年齡一樣天真。
瞅了眼笑眯眯的相老頭，凌遜略一遲疑，湊近低聲問道：“相老，你有什麼門路，能夠買到五折，或者更低折扣的入城通行證么？給我偷偷來兩張？”
“五折？！”
相老頭一愣，指着凌遜，罵道：“你當入城通行證是賤賣的商品嘛？實話告訴你，十萬一張的通行證，已經是最低的價格了。你還想打折，打五折？！還兩張，你做夢呢你……”
“這通行證價格是市政廳決定的，由議長親自批准通過，少一子都不行。又不是我說了算……”
凌遜悻悻一笑，道：“我也就是問問，想看看手眼通天的相老您，有什麼好門路。”
“哼，你這小傢伙別盡說好話了，我知道你小子的心思，不過，若說門路嘛……”相老頭話語一頓，上下打量着凌遜，道：“也不是沒有。”
“相老，什麼門路？”凌遜聞言大喜，連忙正襟危坐，一副恭敬的態度。
相老頭嘿嘿笑了笑，枯瘦手指捋了捋八字須，道：“這第一個門路嘛，其實很簡單，你只要達到【曜能六識】的第一識，就能獲得一張入城通行證。這是對人才的優待。”
凌遜暗道自己要是能達到【曜能六識】的第一識，還需要舔着臉問折扣通行證么？
這個世界的人類，對抗【蝕魘】的手段，便是【曜能】。
這需要人類自身，逐步感應到體內的【曜能六識】，繼而才能凝聚曜能。
所謂【曜能六識】，乃是逐步掌握曜能，增強曜能的基礎。
不過，領悟【曜能六識】，需要有不錯的曜感，在風曜市這樣的人所佔比率大概是百分之一。
而在16歲前，開啟第一曜識的人，比率只有千分之一。
若能在16歲前，領悟【曜能六識】第一識的人，已經能稱之為人才。
至於凌遜，他的曜感只是低級，想要今年領悟【曜能六識】，那概率比一個墊底差生考上頂端學府也高不了多少。
“相老，那第二個門路呢？”凌遜面色僵硬，問道。
“這第二個門路嘛……”
相老頭搖了搖頭，“你肯定沒戲！”
你倒是說一說啊……，凌遜嘴角抽動，還待追問。
卻聽相老頭也不賣關子，徑直道：“你應該聽說過，市內有很多寂寞的女人，男人，他們都有那方面需求的嘛！女人喜歡模樣俊俏的小年輕，男人嘛喜歡幼態點皮膚白皙的少年，從他們那裏牽線，你進城就方便多了。但是……”
這般說著，相老頭瞅着少年瘦削的身材，有些乾燥的皮膚，“你這模樣，肯定不是那些饑渴少婦喜歡的類型，至於這身子板嘛……，那些男人也不好這一口，女人不愛男人不喜的，唉……”
凌遜聽得臉色一黑，後門莫名一緊，這第二個門路他也不會接受，除非……
“沒有第三個門路么？”凌遜不死心的追問。
“對你這樣的小傢伙來說，確實沒啥其他門路啊……”相老頭聳肩，雙手一攤，表示愛莫能助。
正說話間，一陣嗡鳴聲從遠處傳來，相老頭聽到后，枯瘦的身體震動了一下，按動桌下的一個按鈕，唰得一聲，牆上的窗戶應聲而開。
從窗戶里望去，凌遜看到這片倉庫邊緣，轟轟轟得駛進兩輛黑色大鐵塊般的車輛。
這種車輛，與凌遜平素見到的車輛不同，市郊可以見到的車型，和藍星的汽車相差不大。
但是，現在駛進倉庫區的兩輛車，無論是體積，還是外形，更像是兩輛坦克。
車輪是四顆圓球，在有些崎嶇的路面上，卻是如履平地。
而那車身在照射下，隱約有淡淡的光華泛起，顯然摻雜了一些曜金的材質。
曜能武裝車？！
凌遜在書籍、圖片上，看到過這種車型，以曜能裝置作為驅動，據說能夠有效抵禦【蝕魘】的侵襲。
現實中，他是第一次見。
就如同兩頭野獸！？凌遜給與曜能武裝車這樣的評價。
在引擎轟鳴聲中，兩輛曜能車裏分別走出兩隊人，這些人都穿着統一的作戰服。
凌遜的目光，則和相老頭，倉庫區其餘的人一樣，全部聚焦在其中一道倩影身上。
遠望過去，那道倩影有着褐色單馬尾，高挑的身段，筆直修長的雙腿，青春靚麗的氣息撲面而來，即便看不清模樣，已是讓人挪不開眼睛。
“小子，第三條門路這不就來了么？”
相老頭指了指窗外，壓低聲音道：“這些人是城內曜能武裝的預備役成員，每個人身上都有通行證，值錢的東西也不少，一個個都是肥羊啊！”
“你是想讓我找死么？好扒掉我身上的錢？”
凌遜沒好氣的回應，“我雖然沒什麼見識，但也知道這些傢伙的分量，這些傢伙應該都開啟了【曜能六識】的第一識吧……”
開啟【曜能六識】第一識的人，就已經獲得了不俗的能力，這樣的能力可不僅對【蝕魘】有效，對付一個普通人更是像捏死一隻雞。
“錯了，你小子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
相老頭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道：“曜能武裝的預備役成員，可沒你想的那麼厲害，真以為一個個都開啟了【曜能六識】么？”
“最新統計，算上市郊，風曜市1200多萬人口，開啟第一曜識的年輕人比率是千分之一，才1.2萬。”
說著，他指着第一輛曜能車，道：“那輛曜能車上的傢伙，當然不能有歪心思，這些年輕人可是城內風曜軍團的預備役，找上他們根本是找死。但是，後面那輛曜能車上的人嘛……，你看清那車上的徽記沒有？”
凌遜凝神，仔細辨認兩輛曜能車上的徽記，第一輛是一把金色長劍，籠罩着一團金環。第二輛車身的徽記，則是一面黑盾，盾面上有着天平的圖案。
“第二輛車的徽記，是城內的執法隊預備役……”
相老頭開口解釋，每一次黑潮爆發前夕，對於各個曜能城市的武裝部隊來說，乃是鍛煉預備役的好機會。
風曜市的曜能武裝，有風曜軍團、執法隊，以及醫療後勤隊，在這一周內，都會派出預備役。
“風曜軍團的成員，乃是精銳，即便是預備役，也肯定碰不得。”
“但是執法隊嘛……”
相老頭說到這裏，欲言又止，卻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
凌遜明白這老傢伙的言下之意，意思是執法隊的預備役良莠不齊，很可能還是關係戶。
眼睛眯起，凌遜的目光在後來那隊人身上徘徊，尤其是其中一個面色蒼白，身形高大的年輕人，看起來病懨懨的，一拳就能撂倒，像極了一頭肥羊。
“不管是哪裏的預備役，都不是我這樣的市郊鄉巴佬能夠應付的，算了……”凌遜起身，朝門外走去。
“小傢伙，你要明白，在黑潮爆發前，如果不拼一把，是很難進城的。”
“唉，咱們這樣沒背景，沒資質，沒依仗的三無普通人，只能靠拚命了……”
關上倉庫門，相老頭的聲音從裏面隱約傳來。
依仗么……
下意識的摸了摸背部，那是奇異的十字痕。
凌遜很清楚，這具身體原本是沒有“十字”痕迹的，是隨着他穿越而出現的。
他一度揣測，這“十字”痕迹會不會是穿越者的福利，是他的底牌。
可是，這20多天來，除了每天凌晨，“十字”痕準時出現異常，隱隱發光，並有灼燒的疼痛……，並沒有其他的反應。
“還有一周，真到萬不得已，只能拚死一搏了！”
凌遜暗中思忖，心中盤算着自身的實力，和掌握曜能一識的人之間，差距有多大。
或許，在準備充分的情況下，用偷襲的手段，再加上迷藥，催淚氣體等等手段，放倒一人的把握還是很大的。
只是，前提是要等到執法隊預備役落單的時候，並且，還要考慮到放倒之後，如何不留下線索，以免被追蹤到……
若非逼不得已，不能殺害預備役成員，不然按照第九曜國的法律，那是重罪。即便因此進城，一旦被查出來，也會淪為階下囚，終生監禁。-
腦海中，盤旋着種種打悶棍拍黑磚的計劃，凌遜暗自搖頭，不管哪一種計劃風險都太大，很容易把自己賠進去。
除非死到臨頭，他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嘗試……
不知不覺，凌遜離開了倉庫區域，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停住腳步，身形一側，躲進一條街角的陰影中，看着對面的小巷的兩道身影。
那道青春靚麗的倩影，還有那面色蒼白，身形高大，看起來病懨懨的年輕人……
“這兩個人……”
凌遜眯着眼睛，在剛才的兩隊預備役成員中，他對這兩道身影，記得很清晰。
對美女，對肥羊……，印象深刻是正常的。
“這兩人在幹什麼？迷路了……，還是……”
猛然間，一個判斷在凌遜腦海中成形，這對年輕男女是想找個地方野……
這玩得可真開啊！
這要是趁他們進行到最激烈時，出其不意來一記狠的，打暈順手牽羊的成功率豈不是百分百？！
一瞬間，凌遜的呼吸有些粗重起來，相老頭不久前說的那番話，如同火焰一般閃過，灼得凌遜腦殼有點疼。
“我怎麼會有干這種勾當的想法？！”
“這該死的草單的世界……”
呼……吸……
做了一個深呼吸，凌遜取出一個面罩戴上，拉起風衣的高領，翻起風衣的兜帽套在頭上，藉著熟悉地形的優勢，順着街道的陰影，悄然跟了上去。
在死亡的威脅面前，人和動物，或許本就沒什麼區別……